她唇齒打顫,“就算被你猜對了,詭音確實在梅雪山莊中,但就憑你我二人,不是去送死嗎?我說,‘狂影刀’那般厲害,怎沒見他一起來?”

這“狂影刀”,說的便是淩家大公子淩北風。

如今這仙門中,記不全蓬萊五仙祖的大有人在,但不知道“狂影刀”的卻寥寥無幾。所謂“雪地逐風鷹,荒原滅離火”,其事跡在她眾師兄口中,飯後茶餘,談之不衰。——誠如大師兄所言,連斬風鷹、離火兩大地級魔之偉績,可是連諸位宗主都望塵莫及。

想必他離羽化登仙,也就一步之遙了吧。若是哪天蓬萊忽然開了門,讓他成為這幾百年第一個成仙的人,姜小滿也毫不意外。

若是有他這般猛人在,哪還需要苦苦玩什麼身份扮演。

或者,再去搬點救兵?再不行,等一幹師兄師姐們找她找至此處,彙聚眾力,也比兩人孤軍奮戰的好。

聽她言及淩北風,淩司辰神情微有波動,卻稍縱即逝。

他終於是想起了跟前那碗快放坨了的面,取了筷子輕輕挑開,勉強嘗了一口。

少年邊吃著邊解釋道:“詭音狡猾多端,不似尋常魔物一般魯莽。它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定是更加警覺。兄長的臉它認得,只怕還未等接近,便一溜煙遁走了。”末了,語中似乎還帶了些不滿,“再說,我也很厲害啊。”

“我能不去了嗎?”姜小滿眨眨眼睛。

淩司辰筷子一擱,銅錢隨手往案上一扔,悠悠起身。

“隨你,自行回客棧去吧。”

“喂,等等!”姜小滿轉念一思,又拽住他衣角,“能先把水魔魔丹給我嗎?萬一你死了,我豈不是還是要去山莊替你收屍?”

她最終還是去了。

淩司辰最後看她那眼神,比那冬至朔風還要寒冷,這要是不去,指定是等不回來人了;而且她也實在不想眼睜睜看著魔丹再飛走。

最好的期望,便是那詭音早便聞聲逃走,他二人白跑一趟吧。

梅雪山莊座落於揚州主城以西,一座無名的幽靜小山之巔。一路行來,翠柏環繞,溪水潺潺,山光水色,倒也不覺得疲乏。

途中,淩司辰向姜小滿詳述了山莊近況,才知道原來那岑三變已於六年前駕鶴西去,如今莊內之事大抵由其長女及其夫婿主理,而重要之事的決策之人仍是其結發之妻崔氏,也就是岑家老夫人。

岑三變膝下有一雙女兒並無男丁,長女岑秋納了贅婿,二女則待字閨中。

這大女兒岑秋同她父親一樣彈得一手好琴,亦是城中是赫赫有名的女先生,平時多給名門子弟授琴,只因近日山莊封禁,她也不得不暫停了教課之事。

而這罹難的三人,其中一人是曾經侍奉大女兒的婢女,名喚杏兒;一人是莊上新來的短工姓簡;餘下一人是一月前來山莊中交流琴藝的琴師張仲,乃隔壁梁州湯縣人。

“岑老先生已經離世了啊。”姜小滿感嘆道。

遙想多年前她還是孩童的時候,父輩們自揚州伐魔歸來,便對梅雪山莊岑先生之琴藝超群贊嘆不已。言其沉醉於世間繁華、對修仙問道無半分興趣時,爹爹還連嘆了三句可惜。

這便是浮生無常吧。

……

行了三個時辰,日頭已西斜。天際漸染暮色,山巒披上金黃之霞。

二人終抵山莊之外。

但見那山莊門戶巍峨,厚重的木門緊閉,兩側朱柱凜然,其間雕欄玉砌,別具雅緻之風。而那懸於門上的牌匾,款款書有“梅雪山莊”四字,筆鋒洗練,端莊大氣。

姜小滿還在打量著那牌匾,耳邊忽傳淩司辰的低聲提醒。

“有結界。”

她張開雙臂在身前使勁揮了揮,“有嗎?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