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所珍視的這段友誼,竟抵不過那點嫉妒與虛榮。

他從未察覺,甚至從未去看——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殊不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某些人的執念已生根發芽,悄然腐朽成鏽。

淩司辰還想說什麼,可卻使不上力。

身軀被荊一鳴連刀帶人狠狠推向後方,撞翻沿路的器皿,砰然一聲,背脊狠狠抵上了後方的玉鼎。

玉鼎震顫,其上銘文竟因他的血跡浸染而浮現暗金光輝。剎那間,符文竟爬上他的胳膊,如鎖鏈般將他牢牢困縛、動彈不得。

淩司辰喉間一窒,體內那股被他壓制已久的烈氣,再也壓不住了。

雙瞳陡然收縮,眼底一點金芒炸開。頭部劇痛襲來,他痛吼一聲,恍若有什麼東西正從頭頂破出——

“咔嚓——”一聲脆響。

如破土之聲。

殿中眾人紛紛變色,定睛一看,卻見淩司辰額間一道裂痕赫然浮現。裂痕周邊血痕蔓延,逐漸張開,破裂之處,竟緩緩鑽出兩只扭曲的犄角!

起初細若嫩芽,僅露出白色的骨茬,可不過片刻,便一寸寸探出頭顱。

那枝角白玉般瑩潤,映著微光,卻纏繞著騰騰魔氣。

荊一鳴目睹此景癲狂大笑,轉而又朝外大喝:

“大家看啊!——他是魔物!他是魔物!!”

他甚至雙手離開骨刃,雙臂高舉,巴不得所有視線都聚焦自己身上。宛如夢中無數個時刻那般,萬眾景仰:

“看,是我把魔物揪出來的,我才是誅魔英雄!都來稱贊我,都來稱贊我啊!”

敦厚少年徜徉著,享受著。

他等了好久好久。等到這繼任大典,等到眾賓齊聚之刻,一切的一切皆是為此刻的高潮作引——那玉鼎上是他早就佈下的法陣,捅的骨刃則是那黑鸞給的。黑鸞說,這怪異骨刃能讓淩司辰現形並弱化,待他魔血爆發、全然失控,當著所有人的面暴露魔相——

便是他荊一鳴的成名時刻!

此景之下,殿內眾人皆驚駭失色。

前排的嶽山高位弟子不敢置信,後排的賓客亦紛紛站起。有人倒退半步,竟險些撞翻桌席。

“宗主……宗主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們看他頭上!那是什麼東西!”

“邪魔之相!他是魔物!!!”

姜清竹、羅允禾等人面色驟變,神色不安地望向殿中正座。

按規矩,魔相畢露,雲海戰神當是那個下令誅魔之人,若無他首肯,任何人擅自出手,是為對戰神之不敬。

可眾人望去,卻見那戰神仍是端坐不動,身披鎏金鎖甲,魁梧身形穩如山嶽,連護腕上的鱗甲都未有一絲顫動。

唯有眉峰微皺,眸光冷冷投向臺上,靜觀其變。

如此態度,竟令殿中修士皆拿不定主意,只能幹看著。

此時,淩司辰周身魔血翻湧,皮肉之下,血管暴起。黑色的咒符纏繞少年宗主雪白的金絲華袍,將那袍線勒緊、盤纏。

痛楚侵骨,蝕入神魂。

可他卻死死閉眼,似拼盡最後一絲意志,強行壓制住那股翻湧的狂亂。

荊一鳴見狀,卻嘖了一聲,暗道:居然還能忍?

這不合他的意,他要他再失控點,徹底爆發,徹底墮落。

但沒關系,他知道怎麼激怒他。

他湊近他,低語:“你知道嗎?我給滿妹妹種了惡蠱,我可以用花蜜輕易摧毀她的意志——我要將她變成我的傀儡,在你面前,狠狠折磨她。”

淩司辰猛然睜眼。

金色瞳仁乍現,發絲鋪上金輝,魔氣狂暴翻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