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滿白他一眼,冷冷道:“閉嘴。”隨後面不改色,指尖燃動藍光,唰唰幾筆在那布料上刻下了靈符般的印記。

這布料可不是普通的衣布,而是火鸞親手為千煬製作的稀世雲綿織布,防護、禦寒樣樣俱全——火鸞確實夠寵他的。但姜小滿最看重的,是這布料獨有的特性——收斂氣息,能完美隱藏靈力波動。

她手中的布片不大,但足夠用來記錄訊息。靈符完成後,她將自身用以俱鳴的靈氣注入其中。

“這個呢,是重要情報。”姜小滿將布片遞給他,“你回去把它交給羽霜,她見了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千煬這才松開抱胸的手,撓了撓頭,接過布片,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

“好了,趕緊走,別磨蹭!”姜小滿揮揮手催促。

千煬卻猶豫著沒動,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又抬頭看著她:“現在就走?”

姜小滿:“不然呢?”

誰知千煬磨磨蹭蹭就是不動。就在此時——

“咕——!”

一聲震天動地的肚子叫打破了沉寂。

他這肚子叫可不得了,連窗外的鳥兒都驚飛了幾只,怕是整個山谷都聽見了。

千煬捂著肚子,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偏偏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吆喝聲:“放煙花啦,吃宴席啦——”

又連續叫喚好幾聲。

姜小滿無奈嘆氣,揉了揉額角,“好吧,吃完飯立刻給我滾,聽見沒有?”

千煬眼睛一亮,瞬間變得活力滿滿,笑得像個孩子:“好!”

暮色如血染透殘垣時,第一簇琉璃火樹在空谷上空炸開。

拆除礦棚後的空谷,如剝開舊傷的瘡疤,裸露出被歲月和戰火蠶食殆盡的遺跡——半截玉石碑躺在荒土間,“潛風”二字已被仙門之劫碾碎,只剩下深淺不一的凹痕;旁邊堆著斷裂的鏽斧、裂開的石臼,嵌在泥土裡,被雨水沖刷出一道道斑駁的痕跡。

姜小滿小跑出來時,正見貓爺背靠虯曲藤樹,斑駁樹皮與他那身破舊布衣上幾乎融為一體。

他正笑呵呵地沖她招手。

“砰!”

又一朵金蛇狂舞的焰火自樹梢直竄雲霄,炸裂於穹頂之上,將木屋簷角的青銅鈴鐺映得鋥亮——那鈴舌早被十八年前的血浸成了鏽褐色。

有瘸腿漢子拄著鶴嘴鋤大笑,酒葫蘆裡的濁酒潑了半身;有老漢把褪色的紅綢纏在新栽的小樹上,枝椏間垂著五顏六色的絲縧,在夜風中搖曳。

姜小滿又往遠處看。

宴席那頭蒸汽繚繞,赤膊漢子們端著青巖鑿成的食盤來回奔走;八十老翁們圍坐棋枰,枰上卻擺著醬蹄與燒鵝。一群老頭兒邊吃邊笑,笑聲倒是蓋過了焰火爆裂聲。

她目光掃過,果然瞧見了那顯眼的大塊頭——千煬早已上座,甚至霸佔了一整張桌案,正趴在盤子上狂吃猛咽,醬汁滴落,肉骨飛濺,幾乎將整盤子肉掃了個幹淨。

“喂,你給其他人留點——”

姜小滿眉頭一皺,正要怒氣沖沖過去,貓爺卻先一步攔住了她。

“不礙事,由他罷。今兒個也是咱曉月幫的大日子啊。”貓爺擺擺手,語氣平靜中帶著疲憊,卻也摻雜著滿足,“這麼多年的夙願總算有了個結果,不圖別的,這心也能安下來了……還得多謝你們啊。”

他說著轉頭朝人群大喊:“就沖這個,你們都吃!多吃!今日之後,各奔東西!”

姜小滿聽到最後一句,心頭有些哀傷,“曉月幫要解散了嗎?”

貓爺長嘆一聲,但緊接著,他笑了,目光望著煙花:“從大漠出來時,空無一物,仰頭能見的只有天邊的殘月,於是大家都向著月亮跑。”

“曉月幫不會解散,那輪曉月永遠在大家心中……只要仙門還有不公之事,只要有人願意舉旗相應,我們必定還會重聚。”

大漠的黑夜比任何地方都漫長、寒冷、寂寥。可就在那無垠的荒野上,一抹殘月高懸,冷清卻堅定,成了他們唯一的風向標,引領著所有逃亡之人,走向破曉。

“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