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影刀獨斬風鷹的傳聞,十數年早已傳遍雪原,至今茶館酒肆中仍有人津津樂道。

“世人皆知,就一定是真實嗎?”貓爺冷笑一聲,將茶盞擱回桌上,“我們為了查公子死亡之事,託秋老大四處打探,還重金賄賂了一個雪原獵戶。折騰許久,那人才鬆口——”

他枯指蘸茶在案上畫圈,“那些嚷著‘親見斬太歲誅魔’的,盡是扯謊,唯他一人,才是真正的目擊者。”

姜小滿問:“真正的目擊者?”

“那個山谷極為隱蔽,四周雪谷環繞,除了他當時急著追獵物,根本沒人能走那麼近。他本不敢說,但看我們態度誠懇,這才蒙面遮身,透露了一些線索。”

姜小滿急不可耐:“所以他看到了什麼?”

貓爺頓了片刻,目光微斂,聲音也低了幾分:“當時,斬太歲與一個黑氅男子站在雪谷中,似早已等候多時。卿衍公子自空中墜下,像一隻斷線的紙鳶,摔落在地再也未能動彈……然後,他便被那兩人……”

剩下的,他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姜小滿睜大眼睛,聽得心中一陣發寒。

這和羽霜說的對上了:風鷹那時已經身中刺鴞之毒,力竭如殘燭,而淩北風不過是個收尾者。

誰知身旁的少年卻聽得面色僵硬。

“不可能。”淩司辰倏地一下站起,“你這純屬胡言,兄長怎會是那般趁人之危之徒!”

“兄長每年都會去昆侖閉關,每一次歸來修為都大有精進。那年他十六歲,玄陽擂臺已無人能敵,單獨打敗風鷹又如何不可能?”

貓爺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沖得一愣,半晌說不出話。

眼前貴客是秋老大派來,只與他說是仙門修士,卻未說是那斬太歲的胞弟啊!這下倒讓他慌了神。

姜小滿咳了一聲,悄悄伸手去拉少年的衣角。

這麼激動做什麼?

淩司辰感受到她的輕拽,這才稍稍冷靜了些,重新坐了回去。

“抱歉……我知道風鷹之死讓人惋惜,但彼時仙魔勢不兩立,誅魔之行本就是你死我活。”說著,他又側身向著身旁少女,“小滿,你相信我,兄長光明磊落,絕不會行這般下作之事。”

姜小滿“嗯”了一聲,面上保持微笑:

“我相信你啊,下次別再抱著我哭就行。”

說的是嶽山上那次。

她記得可清楚了,某人伏在她肩頭,往她脖頸間鑽,還不停喃喃“他怎會變成那樣”……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少年一僵,臉唰一下就紅了,緋色一路蔓延至耳根。

他垂下眼眸,訕訕地縮了回去,不再吭聲。

姜小滿又轉向眼前,思索一番,鄭重地抬起眼眸來。

“貓爺,無論對手是一人還是一雙,風鷹的逝去已是既定事實。仙魔之間,本就有太多仇怨橫亙,但這些並非凡人可以涉足。我想,風鷹也絕不希望你們為此再牽扯其中。從今往後,便放下吧。”

貓爺聞言,卻是抿著嘴皮點點頭,良久才長呼一氣。

彷彿這口氣壓了許多年。

“誒,姑娘說的是。”

放下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風鷹的仇人,我會一個不落地找出來。風鷹未能實現的夢想,我也會替他完成。

姜小滿這樣想著。

她又偷偷側目看了眼身旁之人。

淩司辰沒再說話,少年一雙沉靜的眸子中卻不同往常,竟多了一絲難得的迷惘。

他心裡是亂的,她看得出來。

其實姜小滿理解他的感受,鏡潭宮的幻象尤是歷歷在目。自幼到大,淩北風就是他的信念與憧憬,是那高山仰止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