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低眉沉吟,複而笑笑,搖了搖頭,把糖糕塞入自己嘴裡,邊嚼邊道:“可惜了。”

那輛花車帶著氤氳仙氣駛遠,如夢如幻,消失在熙攘街巷盡頭。

車轍碾過的街邊,紅發男子卻仍在老老實實地尋人,自家鳥兒急得不行,連續俱鳴傳音他也不作理會。他站在原地,巍峨的身影比人群高出一頭,目光在街上急急掃過……不過一個時辰,小蘑菇就從客棧消失了,得去哪了呢?

千煬這邊一頓找,城外的火鸞急得跳腳。

眼看時辰將至,偏只見東淵主一人安然歸來。她知曉君主素來這般,空有一身實力,性子卻純真得如同孩童,幽州城對文家姑娘來說跟老家沒什麼兩樣,他竟還在固執道:“不行!小蘑菇我非得找到,小白白丟了,小蘑菇絕不能再丟!”一番話說得火鸞幾乎扶額,滿臉無奈。

火鸞低頭瞥了眼手中阻息丹。

“真見鬼了,奶奶的。”她終是心一橫,吃了。

算了,進去陪他找罷。

遠處,青鸞則帶著主君已然飛遠。

姜小滿坐在冰藍巨鳥背上,面色木然,目光卻散落在茫茫雲海間,心思繁亂不堪。她不想再回赤焰宮,便告別了千煬自己先出城了。

但她此刻也不舒坦,颶衍臨行前的一席話始終縈繞在腦海中。

“之後的行動,我要四淵神器與脈力為助。其間與天島是戰或和隨你們便,但最後必須協力與共。”

“好,我答應你。”紅發壯漢異常認真。

“千煬!?”姜小滿看過去,千煬卻並未理睬她。

颶衍點頭示意,未再多言,轉身便要離去。

“站住!”姜小滿終於忍不住厲聲喝道,“你要做什麼是後話。即便如此,歸塵也要付出代價!把他交出來,我不殺他便是了。”

“不行。”離去的背影答得淡漠。

“為什麼!?”她不解,不甘地追問,“歸塵濫殺無辜,屠戮族人,已然近乎癲狂,如此這般你還要與他合作?”

颶衍轉身,綠瞳深深,語氣卻如寒風割面:“歸塵是你們上次征伐留下的悲劇,而我要的,是再不重蹈覆轍。”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可這句話卻留在姜小滿耳畔。

颶衍控制了幽州結界,偌大城池的萬千資源盡在他掌握,再加上瀚淵的幾樣寶器——準備如此周全充分,他沒有信口開河,他真要毀掉天劫。

且不提他能不能成功,萬一他真做到了……蛹物之瘴氣將肆意湧入,人間哪裡能承受?更遑論那些地底沉眠的蛹物皆會覺醒,萬千啊,成千上萬的怪物傾巢而出,所到之處必將血流成河,生靈塗炭。而那時,與蓬萊的全面開戰也將一觸即發。

瘋了,真是瘋了。

颶衍和歸塵一樣的極端,一樣的冷酷。

他們總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樣,說著看似合理的一套歪理,彷彿天塌地陷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而生靈的哀鳴、世界的毀滅,竟不過是達成目的的代價。

歸塵殺了她東淵的族人,還要讓整個瀚淵陪葬;而颶衍呢,要的是天外沉淪,萬千生靈不覆。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要這般極端?

姜小滿不懂了。

她只知道:

家人,族人,是霖光拼死也要守護的;

和平,安寧,是她姜小滿窮盡一生追求的,

——她自然兩個都要爭取!

她要在血月之前阻止颶衍,也要尋得辦法拯救瀚淵!

什麼“不能兩全”?歸塵這個懦夫自己做不到,不代表她做不到。

姜小滿咬著牙,低聲罵了一句:“哎,可他為什麼偏偏結丹了呢?作孽的報應吧,混蛋東西……”

——

“對嘛,這才是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