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一聲低喝響起,讓少年動作滯住。

淩司辰一愣,轉身看向普頭陀。

只見普頭陀蹙眉躊躇,頓了片刻,正色道:“救少施主之人,乃我等的主上,亦是此間百花村的主人,人道是百花閣主,你在揚州見過。”

未等少年發聲來,他伸手示意他別說話,旋即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哐啷——

寒白山上驚雷不止,暴雨不歇,嘩啦啦的冰雹砸在殿宇穹頂。

殿堂正中,寶金華床浮動靈氣氤氳,薄薄一層暖光籠罩四周,驅散了滿殿寒意,也護住了玉床上的少女。

少女身著素白長裙,眉目如水,唇色淺淡,安靜而恬然地躺在那玉床之上。只見她胸口以極小幅度悄然起伏,縱然呼吸平穩如常,卻遲遲不見蘇醒之意。

“君上……”

床旁的青衣女子跪臥守候,長發銀絲垂落,衣衫早已被潮濕夜露沾染,面上卻不見一絲倦意。

她已不眠不休,守候了快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唯恐錯過主君醒轉的瞬間。

期間,她聽寒族人來報說了天山那邊的事——天劫之縫破損而開,持續了約莫整整十二個時辰才重新閉合。此間,源源不斷的紅霧噴湧而出,盡是積攢在周遭的蛹化之氣,想必,將有無數即將破蛹的怪物會降臨世間了。

如今,天島全面下界已是早晚之事。

然而,若如南尊主所言,瀚淵的力量卻並不理想,新生之人尚未成年,如今所存不過些微殘兵,此戰敵強我寡,艱險難勝。

如今唯一的指望,也只有君上。

——可她卻昏迷不醒。

想到這裡,青鸞緊緊握著主君的手。

她所求的已不再是主君恢複舊日記憶,而是她能否安然醒來,凡骨與否,是強是弱皆無所謂,只求她平安無虞。

什麼戰爭,什麼仇怨,隨他去吧。

偏偏心思最低落時,殿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破了這片安寂。羽霜眉間微蹙,回首望去,只見一寒族守衛匆匆而入。

鸞鳥震怒:“我不是說了,不許進來嗎!”

那寒族守衛倉惶伏地拜倒,身後卻迅速閃出兩道身影來。

“羽霜,是我們。”

說這聲的是個麻花辮的女子,穿著的卻是粗布麻裙,套著茶色馬褂,袖子挽得高高,頭上束一條絲縧布巾,看著便是個精明幹練的商賈女子。

而她身旁則是位紫衣豔妝的女子,眼神一度閃爍,神情間似有愧意。但一見到青鸞這副憔悴蒼白的面孔,目光又略過床上一動不動、渾身異象的少女時,她立刻恢複了肅然。

麻花辮女子徑直上前,“是南尊主召我們來的。如今天縫開啟,山河崩殂,四海動蕩,大戰在即……羽霜,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為何不告知我們?非要獨自一人硬扛嗎?”

羽霜唇齒輕闔,竟說不出話來。她目光在琴溪與吟濤間徘徊,卻再沒有一絲解釋或生氣的餘力。

琴溪目光移至沉睡之人:“這便是君上新的軀體?難以相信,君上竟會變成如此瘦弱的凡身少女。”

吟濤緩步上前,立於床畔,語中悲涼慼慼:“君上,原來我早就見過您……相見不相識,是吟濤愚鈍。”她垂首幽嘆,又轉頭向羽霜,急切問:“她如今狀況如何?”

羽霜抬起眼簾,那眼底水波流轉,夾雜著難掩的哀傷:“早前君上強行喚醒記憶,身體卻已不堪重負。幸得南尊主以風力護佑,總算保住了她心魄未散。”

她頓了頓,聲音微微哽咽,“南尊主說,他已解去君上封心鎖魄的重重阻礙,可君上仍受著過往記憶侵蝕,自我意識混沌不明。至於最終能否醒來,他說……得看君上的毅力,是否能守住本心。”

琴溪輕抿唇角,也蹲了下來,握住羽霜微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