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聳立著一座高臺,臺上圍坐一圈人,各個手持法器、面色肅穆。玄陽不授法術,故是施法皆須借器,若非必要絕不作法——這般場面一看便是門中大事。

高臺中央,立有一柱,那柱如針般直插天際,高聳入雲。柱子通體光滑,周身橫繞著幾道金鎖鏈,黯淡的符文遍佈其上。

柱下盤坐的修者外圈,站著一個滿頭蓬亂白發的魁梧老者,虎背熊腰,胡須飛揚,雖著一襲灰袍,卻難掩其英武之氣。背後銀紋偃月刀閃爍寒光,好不威風。

此刻,他正指揮眾弟子給仙柱施法加持,神色專注不敢鬆懈。

司徒燕上前,行禮道:“大尊伯。”

那老翁簡單給她回了個禮,便繼續忙活手頭活計去了。

司徒燕退回到姜小滿身旁。

姜小滿聽她一聲“大尊伯”,心想原來這便是鼎鼎大名的銀獅尊者,聽聞三四十年前淩家那倆兄弟出生前,可都是他一柄大刀獨步天下。

如今年逾古稀,身子看著倒比爹爹還挺拔蒼勁。

看了一會兒,目光又移去旁邊看著那柱子,仰頭望到頂,她神色入迷,“這便是送仙柱麼?”

“沒錯。此柱應是今早才立起來的。你們姜家也有一根,只是五百年未用,怕是收在封印之中早被遺忘了。”司徒燕解釋道。

姜小滿點了點頭,不禁想到家中有一片稍高的臺子,符文溝壑皆布滿灰塵,其上用來堆放沒人用的舊起過,那臺子本是用來立放什麼古老儀典的神聖柱子……只是那時她也沒當一回事。

司徒燕頓了頓,繼續道:“送仙五柱乃五大仙門創立時便傳承之至寶,已有數千年之史。除了昆侖浮 山中的金麟柱亙古矗立,其餘四柱皆被封印,唯有新仙飛升之時才會啟封立柱。”

她抬手指向那送仙柱,“中原大地四大仙柱,東為玄陽宗之天龍柱,南為你姜家的朱鳳柱,西為文家之蒼虎柱,中為淩家的玄龜柱。若是同時立起,七日內透過法術祭獻,四柱仙光會沖天而起,貫穿萬裡長空,與昆侖北境之金麟柱相彙。”

“屆時,金麟柱便彙聚四方之力,耀於新仙,進而鑿化龍骨,以塑造仙體,是為‘送仙五柱儀典’。”

姜小滿喃喃:“龍骨塑身……”

皆是幼時識論課堂、諸多話本中述說過的奇觀:神龍施捨斷骨於人族,賜予其同等永恆壽命。

“沒錯。龍骨塑體,仙果修識,二禮畢後,便能飛升入境、登上蓬萊仙界。自那以後,新仙需斷絕凡塵,舍棄凡名,在三百年內不得與凡界往來。故是儀典結束最後之際,便許其親故進入昆侖,與仙者道別。此一別,即為永久。”

此一別,即為永別,永不相見。

姜小滿沉默不語,心中一陣絞痛。永不相見四個字如同刀刃一般刺在她的心上,揮之不去。

司徒燕看著她,抬手一拍她肩,語氣鄭重:“姜妹妹,若是想哭,不妨哭出來吧!”

其實先前見她臉色一直不太好,怕她心裡難受,這才帶她出來散散心。沒想到看到送仙柱,倒是更傷心了幾分的感覺。

姜小滿愣了一下,神色略微慌張,又急急掩下。

司徒燕道:“我知道,你和辰弟弟兩情相悅。他若飛升成仙,日後你們便再不能相見。你如今心中必定如荼煎熬,我完全能理解。”

姜小滿抿著唇,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她努力擠出一絲笑意,“我……不難受啊。他……能飛升成仙,多好啊。這是所有修者都夢寐以求的事,不是嗎?”

司徒燕目無神色:“下次要說謊前,先把眼淚憋住。”

姜小滿抿著的唇終是鬆了,她抬手一抹眼淚。

司徒燕打量著她。

“甘心嗎?”

“……不甘心。”

“大點兒聲。”

“不甘心!”

一股壓抑之氣隨著喝聲沖肺腑,像是沖破了淤塞之氣,倒是舒暢多了。

起碼,不想這樣渾渾噩噩睡過七天。她想再去見見他,問清他的想法,若他真心想要飛升,她亦會真心祝福。

司徒燕笑:“這才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