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每次央求他用“寄識附身”之術時,女兒便會用這手勢。

他長嘆一聲,妥協般點了點頭。

姜小滿這才放開松鼠,然後悄悄退開三丈遠。

白松鼠便一蹦一跳到了主人的手上。

姜清竹手中起術,靈氣之流蒸騰環生,松鼠的毛毛肚子處熒熒光圈明暗交替。

隨著術法收束,一抹亮光在肚子處凝聚一閃。

隨後他放下松鼠,它又蹦蹦跳跳回到姜小滿的肩膀上。

姜清竹的下一句聲音,便是從松鼠的肚子處傳出來:

“你倆什麼時候還合夥了?”

“冬瓜也是擔心您嘛。”姜小滿關切道,“爹爹,您還好嗎?”

姜清竹笑了笑,松鼠肚中傳出的語氣透著一絲疲憊。

“爹沒事。爹就是,稍微有些累了。”

“騙人。” 姜小滿喃喃。

怎麼可能沒事?

她在那池子裡泡了三天,又在床上躺了兩天,迷迷糊糊中聽到照顧她的師姐們說:淩二公子傷得很重,大公子和裘前輩輪流給他輸靈氣治療仍不夠,師父和大師兄也去輪替幫忙,他們這些天幾乎都沒怎麼休息。

加上宗門這次傷亡慘重,爹爹即便嘴上不說,怎麼可能沒事。

她抿抿嘴:“從小到大,但凡女兒有什麼煩惱,爹爹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出來,然後想方設法逗我開心。換作爹爹有心事了,卻不願讓女兒一起分擔了……”

她說罷,目光堅定地向姜清竹那邊看去。

姜清竹那雙年邁厚重的眼皮倏地一抬,又微微垂了下去。

……

良久,松鼠才發出沙啞的聲音:

“滿兒,你說,爹做錯了嗎……”

姜小滿心中一揪,自是知曉爹爹心結。

她咬了咬唇,低聲道:“爹爹,嶽師兄他們……還有小白師兄,都不是您的錯。”

“但是,是我派嶽儀和項允去追的。”

松鼠肚子發完聲,又長嘆一聲。

姜小滿側頭望去,見姜清竹眼睛充血,雙手壓著膝蓋,手指抓得膝角起皺。

“我現在一閉上眼,就是那一幕。那時魔物都逃了,我在想,如果當時不下那道命令,至少……他們倆不會死。”

他又嘆了一聲,口中撥出白氣緩緩消散。

姜小滿沉默不語,她不知該作何回答。

嶽師兄最愛笑,項師兄喜歡講段子,彼之言語猶在耳,如今,卻再也見不著人了。

當年爹爹帶大師兄前去誅滅地級魔,共去二十人最終只回來十五人。她那時候還小,只能愣愣地看著靈堂掛起白布條。如今親身經歷後方才唏噓,生離死別,竟是如此清晰而殘忍的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