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的鼻尖停在辛贛臉頰上,輕輕喘氣,側過臉。

她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懂。

不懂伸舌頭,不懂說軟話,不懂如何挽留。

也不懂愛。

所以她只能又一次次地去拿嘴唇按在辛贛嘴唇上。

很多次。

很多次,直到辛贛都不再說一句話,蓮心才慢慢停下自己的動作。

“三哥...”

她輕聲喊他,滿心的難過。

想求他和她一起,別離開她。

可這樣的話又怎麼能說得出口?

風裡傳來群鳥歸巢的鳴叫,翅膀扇動了柳條,送來摩挲沙沙聲。

想起陸子坦兄弟跟著辛棄疾在上饒學武時,曾被他隨手摘葉便傷到,至今仍在手臂上留有三寸長的傷疤。

不親身經歷,誰都不會知道柳葉的邊緣有多鋒利,多容易割傷血肉。

就像人也永遠不會知道,在傷人心的事上,語言究竟有多麼無窮的威力。

辛贛在原地,靜靜看著蓮心的糾結。

——就算到了如此不捨的地步,直到最後,蓮心也沒有說出他想要聽到的那句話。

“你不是不懂愛,你是害怕愛。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見蓮心到最後也什麼都說不出,辛贛像是終於對自己認輸了,笑了笑,說,“回臨安吧。我回宮,你回府,就這樣辦。”

她無比希望的,被辛贛拒絕過無數次的,私下想了那麼多辦法都沒有成功過的,在當下,終於被辛贛應允出口。

蓮心人怔怔的,手也不知道在哪裡放了。

和想象中的驚喜不同,為什麼她會在此刻感覺到一種莫名煎熬的預感呢?

而辛贛的話語還在繼續。

“如果你想的話。如果你真的覺得離開我就能遠離你所有痛苦的話。”

嘴唇離開蓮心的時候,辛贛彷彿也把心或者什麼東西永久地留在蓮心的嘴唇上了一樣。

他向後傾倒,靠在牆壁上,捂住了眼睛,聲音輕得像每年第一場雪落在梅梢,“...蓮心,你是不是覺得我喜歡你,我就變成了一個罪人?”

而這個問題彷彿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似的。

蓮心從沒有見過辛贛如此表情。

那種表情...她無法形容這一種表情。但她知道,就在看見他表情的一瞬間,她忽然有種大腦灼痛,想要大聲喊叫,大力捶打自己,甚至沖到外面瘋跑十圈的沖動。

蓮心想叫:“三哥。”卻說不出來。

只好等著時間流過,叫它像熔鐵一樣,沿著人的腳脖子往上蠕動著攀爬。

但辛贛顯然根本沒在等她的回答。

因為他看也沒看她,只是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你躲避我、冷落我,偶爾靠近我、拉回我,像在調配一個香料方子一樣維持與我親近或疏遠的平衡。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在鬧別扭,但我們都知道不是...你認為你擅於應變,遊刃有餘,對我無往而不利,是感情裡的將軍,有沒有想過其實只是我自甘做敗俘?”

辛贛的手蓋在臉上,從未說出過的話像雨季時漫出岸邊的水,潮起潮落,不斷嘔吐出來,“事到如今,我已無意再求敗因。你走吧,我不會再妨礙你,你也不必再提醒我這個事實。”

“叫你擔驚受怕躲我,叫你殫精竭慮提醒我,叫你費盡口舌說服我,豈止是我最後失敗了,更是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做出的事,原來叫你如此勉強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