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自己的手指,露出一個幾乎令人挪不開眼的笑。

是啊...微微的一偏移。

所有人都能有微微的一偏移。

就連他能得到的蓮心的親近機會,也只是她因為他忽然離開而産生的不適應。

就像一個健康的人忽然失去扶著走路的柺杖,平衡失去的那一瞬間,她會慌張,會有微微的不適應。

可之後呢。

如果他失去了這次機會,還有誰會叫她拿來維持平衡呢。

她還會給誰機會去幫她維持平衡呢...

是真的殘忍。

那種從最壞的夢境裡終於掙脫出來的慶幸,後怕,還有隨之而來、如影隨形的恐懼。

——好了,到此為止,不必再回味沒必要重來的幻想了。

辛贛不願意再設想下去。

便向韓淲笑了笑:“仲止,待你娶親,千萬記得給我遞帖子。我一定給你與晁小娘子隨禮。”

韓淲打點起精神開玩笑:“三郎這是要拿重禮向我學習夫妻之道了。可惜我也不懂得個中關竅,還要向你父母請教呢。”

“你要學夫妻之道,自有你姐姐姐夫教導。”

辛贛說到這裡,又給韓淲添上茶,“你之前不是總說羨慕他們麼。”

“唉,話是那麼說。”

被辛贛提到這個,韓淲便皺起眉,按住案上的茶盞,嘆一口氣,“這件事我倒確實是想了好久了,也不知和誰說,正好今日你問了,我也算有個人能傾訴一番——雖然姐姐姐夫婚後那幾年尚可,但有一件事也叫我擔憂...”

辛贛:“什麼?”

“我在想,若我婚後像姐夫的生活一樣,我又該怎麼辦呢?”

韓淲面露愁容,“姐姐去世得早,姐夫也孤單。如果到時候我也是如此的話,這樣的日子,要怎麼過、怎麼熬才好呢...”

周圍的眾人都在亂糟糟打趣韓淲。

有人笑話他杞人憂天,覺得他憂思過甚;

有人拍打他的肩膀,說他果然和姐姐妹妹玩的多了,顧念小娘子;

也有人帶著一點揶揄,問他和晁小娘子是否婚前就見過面,不然怎麼會如此為未來的妻子著想呢,以後千萬不要太慣著生下來的小侄子啊...

而在這一片嬉笑談天的嘈雜中,卻少了兩個人的聲音。

辛贛支頤,靜靜的眼神像河流,不說話,只看著人們和韓淲。

而蓮心...

蓮心呆呆地站在原地,揪著自己的袖子,看著韓淲和辛贛所在的方向。

很奇怪,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認識到事實——每一分每一秒都存在著的事實——但她還是感覺到一種灼心的痛。

好在這種痛意似乎日益減退。經過了四季,像水沖淡的茶一樣,越來越稀薄了。

姐姐去世得早,姐夫孤單…

蓮心不去管心裡的感覺,只看著韓淲,品嚼著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