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麼忙的三哥,其實並沒有像她一樣,囿於二人之間的爭執,是這樣嗎?

明明在來之前,蓮心已經祈禱了千萬次,只希望三郎不要因為她無聲的抵抗而與她疏遠,可眼下祈禱真的起作用了,不知為何,蓮心卻無法感覺到那麼輕松。

在她煎熬的同一時刻,三郎並沒有和她一樣煎熬,而是將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別的事上。

不知為何,這個事實像刀一樣,在一瞬間,彷彿一劍封喉,割傷了她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待啦。只麻煩你記得我要與三哥說的事,我有幾個姐姐想聽三哥彈琴,請他三日後找個時間去一趟。”

好在許多情緒來得快,強壓下去也快。蓮心笑了一笑,嚥下喉中的硬塊,用輕快的語氣朝侍衛道了別,“那我就走啦。”

侍衛抱拳,答應下來,“蓮小娘子放心,待三郎君回府,我一定與三郎君稟報。”

而蓮心已經走遠,只朝後擺擺手,便離開了。

...

子時二刻的時候,三郎屋中的侍衛終於來回稟,告訴蓮心,三郎已應下此事,請她放心。

“看吧,我就說我和三哥沒有吵架。他這不還是答應了我要去嗎。”

一直等訊息等到現在,蓮心早已披散了頭發,只裹在被子裡,坐得身子僵硬了。

她想笑一笑,“朱姐姐才是真的會誤會人呢...”

但心裡又有個聲音清楚地提醒她,海洋表面的安靜和緩,從不代表海面下沒有波濤洶湧。

“唉。”

嘆一聲,瞧一會夜色。

隨後,又是幾聲長長的嘆氣。

但蓮心卻說不出什麼來。隱隱約約的痛苦,像無形的冷風一樣,感受得到,卻描述不出。

她趴倒在被衾上,一下又一下地嘆氣,好像胸腔中滿是空氣,誓要將它們全都嘔出去一樣。

嘆到第十幾聲時,來她屋中守夜的田田終於忍不住了。

“蓮小娘子,你在因為什麼發愁呀。說與婢子聽聽,說不定婢子能幫你出謀劃策呢?”

她蹲在蓮心榻邊,溫柔道,“與婢子說說吧?”

蓮心點點頭。

就在田田以為蓮心要說些見不到三郎君、和三郎君置氣、苦惱於之後如何像往常一樣對待三郎君之類的抱怨時,蓮心道:“我覺得我是個壞女人。你覺得我是不是?”

而還不待田田反應過來,回答些什麼,蓮心卻又用被子忽然裹住了自己的腦袋,纏成一個蠶蛹,朝一旁一倒,“別回答!我瞎說的,方才不是在想這個。”

便縮排了被子裡,緊緊閉上眼睛,彷彿睡著了一樣。

田田用極輕的聲音喚她:“小娘子,小娘子?”她也沒有絲毫反應,只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見狀,田田也只好又替她掖好被子,才轉身,坐在了榻下。

“唉...小娘子,人這一輩子可能會做的壞事太多了。只要你沒有做下一個郎君做了會被叫‘賊子’的事,那你就不是一個壞女人。”

潮濕的夜晚,田田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而她的話並沒有得到任何反應,她竟也毫不驚訝,只繼續道:“小娘子,你沒有做錯什麼,當然三郎君也沒有...只是人的心有太多種樣子,你們剛好不一樣罷了。這怎麼能是個錯誤呢?...”

長長的、輕輕的話像雲霧一樣。

不知何時開始,蓮心陷入沉睡的鼻息早已經均勻地響起了。

田田回身,看了會她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