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說話的空檔,他左右檢視一番,沒看見她的哪位長輩隨行,心下便放鬆了不少。

他這麼半老的男人,見到蓮心這樣大的小娘子,恩怨都是其次了。有著輕視做助力,最先起的是色心。

越是食腐肉的禿鷲,越喜飲清澈甘泉,以此洗濯自身骯髒的羽毛。

他也不是例外,見到蓮心身邊沒有個長輩,言語也隨便了起來,“聽說韓公家美姬眾多,莫非你也是其中一員...”

一旁姜夔驚怒,蓮心也冷笑。

方才本還猶豫,想著是否該在這時候、這地方給主家惹麻煩,但縣丞囂張至此,再不出手,以她的脾氣,憋下去,她爆發的時候就會成為最大的麻煩!

蓮心掏出袖中的硃砂盒子,兩眼在他身子上下逡巡著,思考著該往他鼻孔塞好呢,還是耳孔裡塞好。

唉,都怪當時沒好好學化學,早知道有今日,她必得問清楚,人是被硃砂堵住鼻孔中毒更深,還是耳朵,或者其實口服效果最好?

就在縣丞因蓮心這上下打量、一時陰狠一時冷笑的表情而莫名其妙時,一道窈窕身影像一陣風似的,從幾人身後刮過來。

趕到的範如玉腳步生風,大步趕來了。

她按住了蓮心的手,身形一動,擋在蓮心前面。

“何方貴客,在這裡吵嚷。”

範如玉面上是微笑的,眼中卻冷冰冰,因為美麗,所以愈加鋒利不可逼視,“怎麼回事?”

縣丞看見範如玉,莫名一笑。

原來是找了個人家寄養啊。

也是,看她親哥那樣子,根本沒個擔當,怎麼可能管她。只怕她現下就在別人家寄人籬下,日子且艱難著呢。

老男人記起仇來像反芻,是最愛念念不忘的。縣丞先前被蓮心下了面子,隔了幾個月,仍然如鯁在喉,見著蓮心過得彷彿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他便朝眼前這位彷彿脾氣不大好的美貌夫人意味深長道:“這位娘子,我與虞小娘子此前見過,她的品性脾氣可不大好,娘子真是辛苦...”

但範如玉哪有耐心和人彎彎繞繞,忍過了兩句話,一聽:怎麼還不到正題?

便壓不住不耐煩,直接打斷了去:“這位官人,你講話簡單些!”

縣丞一愣。

不對啊,這是家中長輩該有的態度嗎?

她不應該先訓自家孩子嗎?

他便又笑道:“這位娘子可能誤會了...”

“停。”

範如玉最受不了有人囉囉嗦嗦,見他一敘三千裡的長舌架勢,頭都大了,喝住了他的話頭,又提示:“簡單些!”

縣丞完全沒意料到範如玉這樣的態度。

他臉上下不來臺,想再迂迴幾句,又怕範如玉又下他面子,只得道:“...也沒什麼,只是方才與娘子家的小娘子有些口角。”

範如玉看了眼蓮心,也不笑,只問她:“你佔理還是他佔理?”

蓮心:“我佔理!他先言語不尊重人的。”

縣丞忍不住好笑地插話:“你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尊不尊重?”

話未說完,卻被忍無可忍扭過頭來的範如玉打斷:“叫你不要囉嗦,三番兩次的,聽不懂人話麼!”

好一隻母老虎!

縣丞話頭屢屢被截,臉色也不好看。

但範如玉氣勢驚人,美麗兼具威勢,那種睥睨的神情,叫人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