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哥哥就愛粉飾太平。爹爹對唐娘子的緬懷,連他有時候看到那些詩句,都有些心驚肉跳,更遑論與爹爹同床共枕的阿孃?

阿孃得有多傷心啊?

屋舍外竹影深深,隨風搖動。

蓮心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蓮心思索著,笑道:“陸伯父真對那枕頭那樣熟悉,連一個枕頭裡的菊花都能識出品種,換一換都能認出來?”

陸子坦:“想必是吧。”

蓮心卻眼珠一轉,不說話了。

韓淲探過身來:“小蓮心又有什麼壞主意了?與我們講來聽聽?”

蓮心嘿嘿笑。澗泉哥哥現在也頗為瞭解她嘛。

“陸伯父說,若王娘子換掉他的枕頭,他便難以入眠。但若我們悄悄將枕頭換上一換呢?”

蓮心看著陸子坦逐漸從陰雲密佈緩緩變為陽光燦爛的表情。

兩人心照不宣,對了個“你可真是壞水直冒啊”的眼神。

若是偷偷將陸遊的枕頭換掉,但他卻毫無所覺,繼續枕著它睡著。

那麼,待此事被眾人指出,他“不換枕頭睡不著”的原因也就不成立了。

到時候,想必他就不能再為此與王娘子爭執僵持了吧?

...

孩子們所在的小閣子裡傳出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聲。

韓元吉聞聲抬頭,轉頭對辛棄疾笑呵呵道:“這群孩子倒是合得來。”

辛棄疾看破不說破,只筆走龍蛇寫著自己的摺子,心說你也不看看他們笑得那缺德樣兒,就算合得來,明顯合的也不像什麼好事麼!

也罷了,反正孩子就是摔打才能養出來,辛棄疾也不管他們,只管自己繼續寫著東西。

惹了禍,他這個當爹的總能保著他們至少別把自己玩死。至於剩下的,還是該叫他們自己揹著,才總有一日能吃到教訓。

再說了,若說到惹禍,那在他辛棄疾面前,這群毛頭小孩算個球?

辛棄疾寫著自己的請罪摺子,頗為得意地想道。

韓元吉咳一聲,“我再給你添個序,這就差不多了。請罪折就貴在精簡動人,何況還是你這個狀況。”接過辛棄疾的筆,給墨痕未幹的詞添起字句來。

——我看你,也沒比那群孩子好多少。

“對了,替你上書的請罪折,叫伯恭也擬一份。”

想到了什麼,韓元吉拍了下方才給蓮心解答什麼是“自然之心”的白麵男子,朝辛棄疾道,“有伯恭在,咱們幾個一起的分量也重些。”

呂祖謙順著老岳丈的話,朝辛棄疾笑了笑:“幼安,你這回的事可不小。若傳到朱晦庵耳中,他怕是又要罵你一通‘無德’之類的話了。”

辛棄疾一邊下筆,一邊不自然地咳了聲。

別說區區米商了,就是五年前在打殺茶寇時,辛棄疾也是先對茶寇頭目誘以“招安”之名,待頭目耐不住投降後,再一舉殺之。

這行為出爾反爾,不道德嗎?是不道德的。

但道德,比得上他手下將士的性命貴重嗎?若不誘降,以他麾下那些將士,即便勝,也是慘勝。

至於之後朱熹對此大加批評的事嘛...辛棄疾一笑。

批了就批了,他還能掉塊肉不成?

辛棄疾朝呂祖謙擠眉弄眼:“到時候,還得勞煩伯恭替我在朱晦庵面前周全啊。”

呂祖謙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