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仵作志向顯心跡,愛意初生共此生

任白芷顯然高估了宋朝法醫學的進展。她微微挑眉, 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如果解剖屍體能找到更多證據,還死者一個公道,這怎麼能算褻瀆?”

李林竹一怔, 隨即輕笑:“狐貍的想法, 果然與眾不同。”

他搖了搖頭,耐心解釋:“可世人不這麼想。屍體殘缺, 在家屬看來,是對亡者的不敬。哪怕能查明真相, 他們也未必願意。”

任白芷語氣淡淡:“可身體是死者自己的, 受辱與否, 為何要由旁人決定?若有一天, 我枉死, 而剖開屍體能揪出兇手, 我不僅不會反對,甚至會感激那個偉大的人。”

李林竹微微斂眸,指腹摩挲著茶盞, 似是思索,片刻後道:“你說的是仵作吧?”

“嗯?”

“很少有人,會用「偉大」來形容仵作。”

任白芷嗤笑:“那是他們目光短淺。仵作明明是替天行道,為亡者伸冤,為生者除害。難道只是因為接觸屍體,就要被人瞧不起?那接生婆天天接觸血汙,難道也不該被尊敬?”

李林竹怔了一瞬, 隨即失笑:“你倒是會講道理。”

“這不是講道理, 是事實。”任白芷目光直視他, 忽然問道:“你就敢說,若是你的至親遭了橫禍, 你不希望有人為他們查明真相?雖然解剖遺體,聽上去有些不友善,但卻是最有力查明真相的法子!”

李林竹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半晌才道:“自然。”

他的語氣很輕,聽不出情緒。

任白芷看著他,眸光微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語氣不經意地問:“所以,你其實對仵作的事情,感興趣?”

李林竹聞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你覺得我會感興趣?”

任白芷淡淡道,“方才你脫口而出仵作,語氣,似有波瀾。”

能讓活佛聲音起波瀾的事兒,可真不多。

李林竹的笑意微微收斂,他自然不會如實告知自己的癖好,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小時候,曾在縣衙見過仵作驗屍。他們能從屍體上的細節,推測出死者生前的遭遇。我當時覺得,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雖然他已經強壓內心的激動,但她還是聽出了語氣中的欣羨,笑道:“之前還說沒什麼想做的事兒,你這不分明有麼?”

李林竹神色淡淡,嘴角牽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世人皆知,仵作低賤,既不入流,也不得尊敬。一個醫藥世家的公子,會去做這種事?”

任白芷微微一頓,片刻後輕聲道:“可人活一世,終究是為自己活的。”

李林竹的笑意漸漸斂去,指尖輕輕收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

他沒再說話,沉默間,茶盞中的水氤氳出一層薄霧,掩去了他眼底的一絲暗色。

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是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家族的榮耀,是世人的眼光,是光鮮體面的門第聲譽。他習慣了戴著一張得體的面具行事,習慣了隱藏那些“不合規矩”的想法。

可眼前的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一次次就將他心底那些被壓抑的慾望輕輕揭開。

見對方沉默,任白芷繼續鼓勵道,“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去當個仵作,說不定還能名垂青史,養家的事兒交給我。”

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的,李林竹這種一探到底的鑽研勁兒,真的很適合當法醫,說不定還能奠定大宋法醫發展呢?

更何況,如果他去當了仵作,收入驟減,他倆的婚姻關系,不就可以靠她砸錢來穩固了麼?

就是不知道,當了仵作後,李家的家業咋辦。

或者,兼職當個仵作?事業愛好兩不誤?

李林竹不知曉她的算計,只當她是鼓勵自己,笑道:“養家?”

“賺錢養家啊!”任白芷強調道,“放心,肯定把家裡養的好好的,畢竟我這輩子的目標是,死之前,達到家財萬貫!”

李林竹聞言,嘖了一聲,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帶著責備又帶著玩笑的意味:“你這狐貍,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動不動就死不死的。要是被你爹孃聽見了,還不得罵你個狗血淋頭。”

任白芷嘟囔著撥了撥被他拍亂的頭發,不滿地道:“人生在世,終有一死,為何不能談?而且我是假設自己,又不是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