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她重新衡量過這段婚姻,動了不和離的念頭,雖然是守活寡,但這是好的活寡,自由的活寡。

撇開生理因素不談,李林竹是個近乎完美的丈夫——醫術高明,名聲極佳,最重要的是,他從不幹涉她的決定,甚至還願意支援她的事業。

李家二房上下也算寬和,她如今也得到了兩位長輩的信任,所以太太跟老太太也不再多幹涉,她在家中有足夠的自主權。

放眼這萬惡的封建社會,這已經是女人婚姻中的頂配待遇了。

更何況,已婚大娘子的身份,在她行事時確實帶來了不少便利。至少在那些老成持重的生意人眼裡,名正言順的李家兒媳,比一個孤身女子更值得信賴。

再加上李家的清譽,她拓展生意時,能少走許多彎路。

而李林竹的人脈,更是個難得的資源。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生性單純、為人君子,總之,他身邊的人似乎都格外信任他。且不說何大娘子那份青梅竹馬的情分,那日宴會之後,便是他一句話,何大娘子便親自找上門來,投下了一筆不小的銀子。連侯爺那樣疑心深重、脾氣暴躁的人,也願意讓他看診。

若她能穩住“李任氏”這個身份,便能借著他的關系網,慢慢將生意擴充套件到真正的權貴圈層,那才是真正藏著巨龍寶藏的地方。

所以這幾日,她對李林竹格外上心,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也得讓李林竹明白,留著她這個“姐妹妻子”並非壞事。

她既不會對外宣揚他的隱疾,又能替他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些他尚未察覺、卻足以牽動他一生的算計。

有時,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婚姻,或許比所謂的情愛,更加牢固。

只是眼下,約定的和離之期已然臨近,她得加快步伐了。

翌日,劉記金銀鋪何家書房。

何韻亭端詳著任白芷遞來的鐲子,目光微閃,語氣不急不緩地道:“花與亭不搭?”

“亭?所以這房子是個小亭臺?”任白芷撓了撓頭,她真的沒什麼藝術審美,連這玩意兒是啥都看不出來。

但這些不重要,她神色認真地看著對方問道,“花跟亭都不是一個尺寸的,你這雕的到底是花大,還是亭小?”

何韻亭一愣,倒是沒想到任白芷會問出這麼刁鑽的問題,他喃喃道,“我只想著,你曾寫過,「花下共亭依,長憶故人期」。”

啊,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呢。任白芷這才明白過來,想來是原主那個才女曾跟他分享過自己寫的詩句,所以何韻亭才會化用詩句裡的意象。

倒也算是有心。他在任白芷心中的渣男形象,有了些許好轉。

“不過還是改了吧。”任白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鐲子是我官人送的,他也不喜歡這亭臺設計。”

何韻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麼。

也對,她都嫁人了,自己還雕刻這麼讓人誤會的意象,是自己僭越了。

他輕輕摩挲著金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之前知道她要嫁人的時候,只覺得惋惜,但並未覺得失去了她。

畢竟她的詩,她的畫,只有他懂。

可當她落水後,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她。

是那種毫無餘地的,無法挽回的,永遠地失去了她。

所以,是因為她真的愛上了李林竹麼?不然為何,她連鐲子為何如此修飾都未曾細問,只因李林竹的態度便要重改,竟毫不遲疑。

想到這裡,何韻亭嘴角浮現一次自嘲的笑,我一個懦夫,有什麼資格去問呢?他不也接受了母親安排的,與蔡小娘子的婚事麼?

他垂眸,試探著問:“那,要不要把「亭子」改成「竹子」?”

任白芷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後,拍手叫好:“這個主意好,竹與花都是植物,竹筍的花,尺寸差距也不大,放在一起更協調。”

更何況,這正巧是李林竹送的,相當於簽上他的名字了。這不討巧麼?

任白芷再次感慨何韻亭的設計天賦,真的不賴,與原主若能走下去,也算得上是一對文青眷侶。

何韻亭看著她眉眼間流露出的幾分滿意,心底忽然生出些複雜的情緒來。

她果然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曾與自己吟詩對句的任白芷。而且——

她似乎已經對李林竹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