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喪

夜色深沉,月輝從窗軒上絲絲縷縷地透入,愈發孤寂冷清,謝靈均陡然從夢中驚醒,身旁已無他人,他枕頭底下留有一信。

謝靈均起身,點了燭火,上面是他龍飛鳳舞,蒼勁不羈的幾個字,極是簡略,“勿念,不日速歸。”

思及公爹不悅神情,她愁眉不展。

其實從昨日他收到信函開始,她便隱隱自覺某一日他定會前去赴約,其實此他之志,她豈會攔他

只是刀劍無眼,她極是擔心他安危,哪能安心睡下,只能屈著雙膝在榻上坐了半夜,一絲睡意也無。

待天明,謝靈均剛是梳妝完畢,已是有僕人尋了過來,道婆母那裡尋她。

謝靈均大約也猜得到婆母的意思,前去不過是自找一頓訓斥罷了,道她無能,留不住夫婿。

鄭嬤嬤此時也看出了謝靈均的難堪,見她杏眸底下一排烏影,便知曉她未有睡好,輕嘆道:“爺昨兒個是半夜走的吧,真是個不聽話的主兒,國公爺正在氣頭上呢,怎麼就非得跑出去啊……”

話畢,看她眼睫撲下,並無言語,一幅極是乖順的模樣,鄭嬤嬤又是暗嘆一聲,這位主子性子太軟了,遇事無不可之態,縱有無邊美貌,抓不住夫婿的心又有何用?

前去暄長院,謝靈均思及了祁淮序一路,到時婆母正是在訓斥幾個奴僕,過後才將把她喚了進去,冷聲道:“他離府一事,國公那裡未有知曉,你千萬得瞞住了,不得走露半點風聲,這幾日你都待在敬恆院子裡,同從前一樣,知道了嗎?”

此事非同小可,如同探火取慄,兇險至極,如何瞞得住 謝靈均極不認同,沉吟片刻,“母親,兒媳以為……”

祁母立即面露兇狠之色,打斷了她的話,“敬恆苦無援力,你以為我會不知 ”

“若非是他娶了你,好歹也是有岳家幫襯 ! ”

謝靈均立刻止聲,臉煞白下去。

祁母看也未看她一眼,“我知你是好手段,敬恆他已是跟我千萬叮囑過,他無意於靜姝那裡,叫我以後勿在你跟前提起她,惹你傷心,他待你竟真能到如此地步,我是未有想到,可是你,又能給他帶去什麼呢 ”

“縱然他再是文韜武略,在外人口中卻還是那個娶了妓生女的祁家郎,連低賤的走販茶商也是能對他評頭論足,對他何其不公 日後你的孩子生下來,自也是要遭受這樣的流言,也是可憐。”

“當年我便提醒了國公爺,只是他一意孤行,不聽勸阻。”

謝靈均緊抿著蒼白唇瓣,全身一絲絲力氣也無,雙腿發軟,差點要跌了下來。

“罷了,你先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祁母嘆息一聲,將人屏退。

謝靈均魂不守舍地回到了修徵院,枯坐了許久,又暗自垂淚,如此挨過了一日,仍是沒有半點祁淮序的訊息。

謝靈均焦急萬分,卻也無用,婆母安排了幾個老嬤子守在院子裡,半步也不許她離開,終於在第三日的遲暮之時,她等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是柳嫣 !

柳嫣好說歹說,幾乎快磨破了嘴皮子,這才得以進來見她一面,“夫人……是二爺命我過來告訴你,你家中出了事了。”

“何事?”

謝靈均直覺不妙,一顆心陡然墜了下去,疾步過來問。

“你娘病故了,就在前日夜裡。”

柳嫣說完,見她面色慘白,幾乎要暈了過去,立即扶住她,“夫人,節哀。”

謝靈均魂不附體,仿若靈識已去,仍是不敢相信,“怎可能 上次我還看到了她,她還是好好的……她怎麼捨得就這麼去了 !說好了等孩兒出生就抱去給她看的,她怎麼捨得 !”

“是真的……”

柳嫣見她雙眸通紅,嬌軀發顫,真是悲悸到了極致,忍不住自己也是落了淚花,“辰國公昨日晨間派人過來遞了訊息,想讓你回去送她一程,可老夫人也不知怎麼回事……二爺便令我過來把訊息遞給你。馬車已是備好了,即刻便能出發……”

謝靈均豆大的淚花霎時落了下來,卻連嗚咽之聲也是無,悄然無息地流淚。

片刻之後,她疾步沖去了外院,三個老嬤子仍是作勢攔她,見她哭成這樣,方知是瞞不住了,遂狠狠地剜了柳嫣一眼,暗地裡又派了一個十幾歲的僕童回去老夫人那裡通風報信,自己也是勸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