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

翁太醫行醫已是半生,憑他經驗之談,此謝國公之愛妾性命已是不長,似多年思慮過度所致,早已是損耗陰經,迴天乏術。

聞得她再三交代,不可告之旁人,謝國公亦是點頭,委婉示意他在小女面前瞞下此事。

此刻,他便只能微微頷首。

“祁夫人不必擔心,令堂體弱但尚可調理,我以開具藥方下去,想必不久之後便有成效。”

謝靈均含笑點頭,“有勞叔父”。過後,扶住蘇小娘的身子。

翁太醫見祁淮序走來,思及他二人大婚之日,自己也曾見過,當時他似不大情願,出來迎客也是未笑,繃著一張臉,極是嚴肅,哪知幾年過去,與這謝家女做成了夫妻,現在的他已是有了人夫的自覺,鞍前馬後,與這謝氏亦是濃情蜜意,宛若一對新婚夫婦。

這謝氏姿容出眾也是罷了,奇怪的是,她隱隱還有幾分故人之姿,但那故人芳魂已逝多年,想當年也是風華絕代,貴不可言,一朝去勢,香消玉殞而去又未曾留下半點血脈,實在是可惜……

“翁叔父,我送你。”

祁淮序的聲音打斷了他之思緒,翁太醫含笑應下,待他一行人走了之後,謝靈均與蘇小娘又逛了另半邊院子,母女二人說說笑笑,不知何時那祁大爺返了回來,人立在了北邊的亭落之中,蘇小娘哪裡看不出來女兒已往那裡暗瞥了好幾眼,忙是發話,“靈兒,我這裡無事了,你過去陪陪賢婿,逛這麼久身子也是乏了,我欲先回。”

謝靈均立即搖頭,“娘,我回來是陪你的,至於他,等著也是無礙。”

蘇小娘笑著替她理了一下衣襟,“我知道那祁家郎是個有本事的,還為我尋來了這麼好的禦醫,人也是生的這樣好,娘總算是能放心了,只是我若是再佔著他的娘子,他心裡必定想我竟是這樣沒有眼力勁的老婆子。”

聽完,謝靈均又是搖頭,羞怯地朝亭落裡的人望了一眼,他此時竟也朝她望了過來,兩人目光相接,皆是一笑。

“快去吧,別讓他等急了。”蘇小娘又是道。

終於,在她的再三催促之下,女兒朝她的郎君走了過去。待她走後,蘇小娘嗓子發癢,掩下聲音,輕咳了數次。

劉嬤嬤見她帕子上都是鮮血,眼眶泛紅,“音娘,方才那禦醫到底說了什麼了?你勿想瞞我 !”

蘇小娘默住一瞬,隨後搖了搖頭。

“我病了這麼久哪裡能好?不過是過一日算一日罷了。”

她閉了閉眸,海識之中立即浮現了一個年輕女郎的音容,唇邊漸漸露出一縷笑意。

“我想,我也算是不負所託,若是見到了你的裴娘子,也不必自慚。嬤嬤,你該是為我高興。”

“音娘,你做的一切,天地可鑒,無論如何,裴娘子也是不會怪你,她生性良善,就是被那個淫賊騙的太慘……家破人亡,最後連她自己的命都丟了 !”

劉嬤嬤眼角滲出了淚,無聲哭泣,又再次痛罵那個欺辱裴家娘子的狠心男人,又是道:“音娘,你的身子這樣,可要告訴小靈兒,我怕她日後知道了承受不住……”

“不必……”

“嬤嬤你知道的,我不想令她從此刻開始便就為我憂心。”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

蘇幼音如此說完,抿唇片刻,任思緒飄遠,朦朧之間似乎又見到了絮雨之中那個英俊的郎君,舉傘過來,問她何處取書。

她知道,是她負了他,亦誤了他仕途,實在罪無可恕。不知他現下有無娶妻,有無子女……

但她實在想見他一面,最後一面,見完便再無遺憾,她就能安心走了。

劉嬤嬤如何不知她對那個寧叔淵的情意,嘆道:“音娘你心思我自然知道,只是那寧大人早已是辭官離京,蹤跡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