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均心一緊,追問道:“這位小娘子呢她如何了?”

“她哭了幾個月,總算在族親的扶持下振作了起來,如此孤獨一個人過了幾年,長到了十七歲,本是想找個遠親嫁了,可實在是不甘心,還是在成婚前夕留下書信,孤身一人來到了長安城。在這裡,她一邊尋找著父親當年的衙官大人,一邊在當鋪書院等地方打著散工。直至有一日她在書院遇上了一位過來取書的貴人,他乃是司天臺少監。”

“於是,她費盡心思接近了他,在他為她找來刑部司大人之時,她為報答他之恩情,選擇了自薦枕蓆,他……斷然拒了,後來刑部司又道此案過去了數年,已是查不清案情了,當時舉證之人早已是不在京城,回了老鄉。”

蘇小娘唇角泛起苦笑。

“後來那位司天臺少監又問了幾個旁的大人物,無一所獲。她原本以為只能如此遺憾下去之時,她遇到了另外一位貴人。那是一位極負盛名的貴女,名喚裴令儀,她乃尚書令之女,聰慧過人,明豔大方,在聽聞我之境遇之後,她立即尋了她的未婚夫婿,便就是當朝太子。”

“不到一月,那位小娘子便知她之父親實在可憐,只是無意之間踩髒了一位貴人的鞋面,便遭來了殺身之禍……”

“竟有這樣的事 !”謝靈均美目圓睜,含怒道,“這位貴人究竟是誰?娘親你快告訴我 !”

“他乃太子舅父驃騎大將軍之子霍正麒。”蘇小娘話語一冷,即刻又默了下來,瞬間,淚如雨下。

謝靈均早就猜到了那位小娘子的身份,立即紅了眼眶,寬慰了數句,替她抹淚。

“盡管此事難了,但裴小姐與我成了摯友。”

蘇小娘微微含笑,手裡緊握住那半隻鴛鴦玉佩。

“她知道我對少監大人有情,便想撮合我們,但我總覺得長安是我傷心之地,想回了老鄉,便拒了。後來,在我回去不到三日,尚書令裴大人竟因為震驚朝野的巫蠱之案入獄,不久便畏罪自縊在了獄中。聞此,我立即轉馬回去,意外得知裴小姐受了牽連,人已在教坊司……”

“所以,娘親你就去陪她了?”謝靈均訝聲,眼角紅的似要滲血。

蘇小娘頷首,“她性子貞烈,我怕她出事,也是因為我與她境遇相似,便極是明白她心中苦楚。總之輾轉多次我尋到了太子的一位部下那裡,太子殿下同意了,將我安排進去與她作伴……我亦從他話語之中明白,他對裴令儀仍是有情,婉言盼她回到他身邊,希望我代為轉達。”

“那時我滿腹疑問,因為我聽聞他即將迎娶大都督之女程瓔……後來我想了幾次,這才隱約明白他想命裴小姐做他之外室……”

謝靈均不由得嘆息,伏在蘇小娘膝上落淚,“娘親,這太子實在可恨 !”

“是。”她嘆息了數聲,任淚滾落下來,模糊了眼眶。

“可是,令儀對他還是有情,相思入骨,情根實在難斷,因憂慮過盛,她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離世了……閉眼之前,手裡緊緊握住這枚鴛鴦玉佩,念著三郎。”

“可是她的三郎,再也沒來過看她一眼 !”

話畢,蘇小娘哽咽,再也是說不下去了。

“靈兒,你替為娘保管這枚玉佩,可好”

謝靈均雖有疑惑,卻還是一口答應,抱住蘇小娘,母女二人又說了好一些話這才回了正屋。

之後,謝靈均不堪疲憊先一步沉睡了過去,絲毫未覺蘇小娘觀她沉靜睡顏之時,緩緩露出了一縷笑意,隨即,又帶有幾分隱隱的擔憂。

謝靈均一睡便睡到了午時,醒時便聽得劉嬤嬤和蘇小娘在院子裡逗著一隻籠中畫眉。

劉嬤嬤的話語之聲隱隱傳來,“小姐這次回來真是不一樣了,好似一下便長大了。”

“是,我也總算能放心一二了。只是不知道那祁家大爺待她究竟是如何……我真是怕有負於她,我實在是無用……”

她透過窗軒,望見蘇小娘蒼白的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憂慮之色。

如今,她竟還說怕負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