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回家時,許清琴擦了擦眼角的溼意,確定不會讓孩子擔心,才腳步輕輕地走進了屋。

“娘。”

顧惜年聽到聲音,放下手裡的苞米,站起了身。

黑暗中,許清琴看不清他的臉色,但隱約間,她總覺得他的臉上應該掛著淡淡的期許。

“你秦嬸子說,後天她可以帶著你一起上學,”許清琴的聲音有些啞,她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這兩天早些休息,別累著自己。”

顧惜年沉默了很久,一直沒有應聲。

早在許清琴的身體有所好轉時,母子倆便針對上學一事有過討論,奈何顧惜年性子太倔,許清琴手裡又沒有能撐起家庭的活計,只能暫時歇了心思,耐心的等待時機。

如今她的手工活漸漸走上正軌,每日掙的錢足夠養活自己和兒子,她又怎麼捨得不讓孩子繼續讀書呢?

“惜年,你還小,不知道讀書有多重要,”許清琴輕聲說著:“這兩年,村裡捱餓的人越來越少,村子也越發富裕,從村東數到村西,只有你還沒有讀書,娘……”

說這話時,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娘想讓你像其他孩子一樣上學,不能因為孃的病放棄學業,不然等你長大了,你該怎麼辦呢?”

難道讓他上一輩子的深山,賣一輩子的命嗎?

她想讓她的孩子結婚生子,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不是像她這樣……

“娘。”

顧惜年的聲音有些啞:“……我明白。”

他年齡小,卻很早熟,娘說的那些道理,他全都懂,說句最淺的話,他要是不讀書,用不了幾年,隔壁的胖丫頭就能追上他,再過幾年,她就會將自己遠遠地甩到身後。

他自然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可孃的身體一直是他的心病,他沒辦法拋下娘,自己一個人出村學習。

“惜年,娘知道你擔心我,可孃的身體,娘自己清楚,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事,”說完,許清琴忍不住頓了一下,繼續道:“要是哪天真出事了,你再退學也不遲啊。”

漆黑的屋裡,再聽不到顧惜年的聲音。

……

另一邊,安桃吃得肚子圓滾滾,才顛顛地跑到院子,瘋玩起來。

等天色完全黑下來,小傢伙才被秦香秀抱進屋,睡了一整晚的好覺後,才堪堪睜眼。

小傢伙有些記仇,時隔一晚,還記得驕陽做過的壞事,等見到對方時,忍不住齜了齜小牙,很兇地瞪著對方。

“桃桃!”

秦香秀無奈極了,只能將安桃拉到自己的身後,低聲說:“你乖一些,咱們要送姑姑呢。”

說完,她又有些愁:“大姐,要不你們還是在家多待幾天吧,這雪一直不停,路肯定難走,別摔了碰了!”

“不行啊,你大姐夫的廠子還等著他呢,”安菊花也忍不住頭疼:“這雪下了好幾天,非但沒有停的意思,反倒越下越大,我怕今天不走,明兒再走不了!”

“沒事,我送送大姐,”安建國開口了:“等大姐他們安全地過山,我再回來。”

安菊花想要拒絕,安建國擺擺手,道:“山上路滑,雪又厚,我送送你們,也免得咱娘擔心。”

他這一說,安菊花才堪堪鬆口。

這兩口子平時都是騎腳踏車往家走,可近來一直下雪,積雪足有半腿高,他們再閒,也不至於扛著腳踏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