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話結束,孫傳庭快馬加鞭的返回了軍營。

他在奏摺上又添了幾筆,將楊奇偉的講話記錄下來,而後將自己的推斷與結論寫上去。

完成一切,這才讓人將奏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師。

三天後,京師,文淵閣。

臘月的寒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如利刃般劃過紫禁城的飛簷。

文淵閣朱漆大門在狂風中吱呀作響,銅製門環相互撞擊,發出沉悶的哐當聲。

閣內青磚地上,炭盆中炭火正旺,跳躍的火苗驅散了些許寒意。

內閣首輔周延儒枯坐在主位上,蟒袍下襬垂落在地,褶皺間零星沾著幾星灰燼,暗沉沉的蟒紋隨著他微微顫抖的身軀若隱若現。

他手中緊緊攥著孫傳庭的奏摺,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眼神空洞地盯著案上早已涼透的茶盞。

茶湯表面凝結著一層薄油,倒映出他眉頭深鎖、滿臉疲憊的面容。

在他身前,溫體仁眼神閃爍,時不時偷瞄周延儒的神色;

何如寵正襟危坐,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

錢象坤則低頭望著自己的鞋尖,似在沉思。

戶部尚書畢自嚴枯瘦如柴的手指反覆撥動著算盤珠子,算珠碰撞發出細碎聲響,可他眉頭越皺越緊。

他嘴唇幾次翕動,似要開口,卻在瞥見周延儒陰沉的臉色後,又將話嚥了回去,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兵部尚書孫承宗揹著手,在閣內來回踱步,靴底與青磚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的閣內格外刺耳。

他時而停下腳步,目光緊緊盯著牆上斑駁的輿圖,看向陝西、山西、河南的方向,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了焦灼與無奈。

窗外風雪呼嘯,宛如一頭兇猛的巨獸在嘶吼,而閣內眾人,恰似被困在牢籠中的困獸,被內憂外患的局勢壓得喘不過氣,滿心皆是化不開的愁緒。

自孫傳庭送來奏章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眾人早已將奏章看完,可誰也不敢率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周延儒緩緩長出一口氣。

他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對著茶麵輕輕吹氣,聲音低沉而疲憊:“諸位,皇上已經差人前來詢問前線的事情,咱們不能再拖下去了,總歸是要給皇上一個交代。”

“孫總督這事,諸位到底是什麼想法,咱們得拿出一個章程來。”

聽到這話,眾大臣默默對視,眼神中滿是猶豫與不安,卻無一人開口。

這事兒,實在太大了!

南陽失陷,唐王遇害,數十位皇族宗親被抓,隨便一件都是足以震驚朝野的大事,更何況還同時發生。

他們太瞭解崇禎的脾氣了,若是就這麼如實上報,必然有人要倒黴。

但更棘手的是南陽府的爛攤子該如何收拾。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然動搖了大明朝的根基,一般大臣根本無力處理。

拿下孫傳庭易如反掌,可拿下之後,誰又能頂上去呢?

眾人心中都明白,這是個燙手的山芋,誰都不想接。

短暫的沉默後,溫體仁率先打破僵局。

他微微欠身,小心打量著周延儒的表情,斟酌著字句說道:“首輔大人以為,應當如何處理孫傳庭才好?”

周延儒瞥了溫體仁一眼,臉上看不出喜怒。

對於溫體仁,他並不喜歡。

儘管溫體仁善於偽裝,但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

兩個性格相近的人,總是最容易看透對方。

溫體仁對他的不滿,覬覦內閣首輔之位的心思,周延儒心裡跟明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