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酹站在原地沒有動,緩緩說道:“我……我殺不了他……”

“什麼?”風惠然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世間竟然還有荀酹殺不掉的東西?!

“我殺不死他。束神鞭和三光聖水都只能讓他重傷,強良他吞噬了祝融的元神,又被淵弦的靈附體這麼多年,能力已經在我之上了。而且還有太昊鎖,他的元神跟太昊鎖糾纏在一起,我沒辦法把他們剝離開。”

“那就我來。”風惠然扶住荀酹,“斷天訣可以做到。”

荀酹靠在石壁上,因為脫力而喘息著說道:“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這本來不是你的事。”

“傻瓜!”風惠然捏了一下荀酹的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平常總是那麼厲害,讓我都沒有存在感了。之前你保護了我那麼久,這次換我來,乖乖在這裡等我,很快。”

風惠然走進洞xue,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遍體鱗傷的強良,他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整個池塘的水都已經變成了血色。強良聽到腳步聲,勉強抬起頭,氣若遊絲地說:“怎麼?他累了?換你來了?”

“不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強良長嘆一聲,“可是風大人,如今你已是凡人,小石頭他拿著神力都殺不了我,你又能奈我何?”

“不要小看凡人。”風惠然道。

強良咳出了一大口血,他用力啐出血沫,說道:“我哪敢小看凡人啊?!如今這世間不就是被凡人主宰了嗎?設計一出巫妖大戰,讓我巫族覆滅。又用所謂‘和平’的大旗欺騙了妖族,讓妖族與你們共享凡間。妖族那些傻子,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凡間已經變成人類主導了。凡人……呵!”

強良冷笑著說:“凡人可一點都不平凡,算計籌謀之深,大概連天道都要自愧不如了。跟凡人相比,天道就是個只知道因果輪回的傻子!天道只做賞罰,卻不知道人族已經會利用天道來製造因果。”

“你想說什麼?”

強良:“巫族見死不救嗎?我看不一定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誰又敢說真的清楚?我巫族從沒有對不起任何族群!從一開始就是凡人在算計我們!”

風惠然輕聲嘆息道:“強良,你瘋魔了。”

“瘋魔?”強良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嗤道,“若世間真有魔,我倒願意一試,這生生死死天道輪回,我早已厭惡至極。若我成魔,第一件事就是毀了天道!憑什麼所有生靈都要在天道的規矩之下活著?!又憑什麼天道就一定是對的?”

“天道不一定總是對的,但你吞噬同族、偷襲淵弦、禁錮器靈、弄丟聖器,這些事一定是錯的。”風惠然把打火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強良,你大限已至,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強良眯著眼睛說道:“怎麼?風大人是打算用這東西把我殺了嗎?”

“正如你所見,這東西就可以殺了你。”風惠然用手攏了一簇離火,全數置於四稜鐵鐧的頂端,然後一躍而起,在空中畫下了繁複的符篆,口中默唸了三次斷天訣的咒語。

語畢,符成。

離火順著太昊鎖的鎖鏈直接燒到了強良的肉|身。強良在大火之中掙紮扭動,哀嚎不止。

很快,洞xue之中彌漫起了一股濃濃的烤肉味道。風惠然厭惡地皺了下眉頭,向後退了幾步,靠在洞壁之上,安靜地等著強良被徹底滅殺。

熊熊烈火燒幹了池塘裡的水,也早已將強良的軀體燒成了灰。如今的強良只剩下元神還攀附在太昊鎖上,掙紮著不願就死。

“當初最不羈的反叛者,如今成了天道的衛士,何其荒唐!何其可笑!風大人,我巫族覆滅,你神族也早晚隕落!”

“或許吧。”風惠然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其實神族早就沒了。”

強良的元神還在嚎叫,旁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風惠然沒聽到什麼善言,只看到了最後的瘋狂————強良在不停地咒罵,從女媧罵到燧人,又從淵弦罵到後土,似乎這世間所有與他有交集的生靈,無論族群,全部都對不起他一樣。風惠然只平靜地看著強良的元神,有那麼一瞬,他甚至覺得強良這樣非常可悲。強良到如今也活了近二十萬年了,這麼長的時間,他一直不明白如何與外界相處,更不明白怎麼樣跟自己和解。他執拗、偏激、剛愎自用,一直活在一種自以為是的虛幻之中。這世間唯一能包容他的恐怕就是淵弦了,可他卻不懂得珍惜。

漸漸的,嚎叫的聲音都變小了,只有離火和太昊鎖碰撞發出的噼裡啪啦的聲響。

“轟隆————”外面響起了兩道天示。

荀酹立刻邁進洞xue之中,此時離火已滅,強良消失不見,空氣中彌漫著的都是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風惠然手裡拿著太昊鎖看向荀酹,粲然一笑:“解決了。”

荀酹上前拉過風惠然的手來回翻看,卻發現他手上並沒有傷。風惠然把太昊鎖交給荀酹,道:“我又不是傻子,燒一次就行了,怎麼還能再燒第二次?”

荀酹剛想詢問,就被風惠然摟住:“好了寶貝兒,我們該出去了,殺了強良只是第一步,我們還得找琴,還有淵弦的靈體要怎麼弄,之後的事情才是關鍵,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