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天神殉道

之後的渡化再沒有起波瀾,怨靈安靜地排隊進入輪回。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渡化全部完成。除了被句芒帶走的那些怨靈以外,令正谷這裡逡巡萬年的怨氣終於得到了解脫。

令正谷是無人之地,眾人也並沒有什麼別的選擇,風惠然等人從谷底上來之後就跟提前撤到谷外的其他人彙合,就地紮營了。

荀酹雖然可以把風惠然的傷口抹平,卻無法幫他緩解疼痛。腎上腺素回歸正常水平之後,鑽心地疼痛讓風惠然幾乎抬不起手來。要是擱在平常,他估計都不會吱聲,自己偷偷吃點兒止疼藥扛過去算了。但現在荀酹就在身邊,他突然就“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需要某人貼身照顧”了。荀酹知道他是在耍賴,卻狠不下心拒絕,便由著風惠然支使。

荀酹讓風惠然在椅子上安頓好,道:“你到底哪裡學來的斷天訣?”

“我要說我沒學,你信嗎?”

“……”

“好了。”風惠然把荀酹摟到懷裡,“我在地下室查資料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手劄,上面記載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符咒和法術。”

“什麼手劄?”荀酹追問。

“沒有名字,就是一本竹簡古書,被放在一堆亂七八糟沒有分類的書冊裡,我也是無意中看見的。”風惠然喝了口水,說道,“不過我現在覺得,那可能不是意外。那個竹簡上的內容神神鬼鬼的,我原本沒有當真,只是現在想來,裡面提到那些法術所需要的東西剛好我都有,就算我沒有的,我身邊人也都有,這就有些刻意了。”

“書帶了嗎?”

風惠然搖頭:“沒有。只能回去給你看了。對了,姜酉的屍體你們打算怎麼辦?”

荀酹:“他……不能動。我剛才跟石珊珊和隋淩交流過,我們懷疑姜酉的屍體是陣眼。”

“陣眼?”

“當年天神全部獻身殉道,只有神農是在戰場上受傷之後隕落的。我沒有親自跟句芒對戰過,所以並不知道他的邪術練到了什麼境界。但是以剛才他影子的狀態來看,他就算能以逸待勞傷了神農,也不至於讓神農傷到那個地步,除非神農用聖器把這裡蓋了起來,就像你用的斷天訣一樣,用自身為引,佈下斷天絕地的陣法。”

“你說離火會燒掉的法陣,就是這個?”

荀酹:“是的。句芒看到離火那麼激動,我就確定了這裡的法陣非上古奇陣不可。再加上這些年我根本就沒感覺到這裡有任何異常的能量,所以這法陣還能掩蓋自身的存在,兩相結合,我覺得這裡應該是個疊加法陣。我……”

“怎麼了?”風惠然看向荀酹。

荀酹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你陪我看看回溯吧。”

“好。”

對於當年的情況,荀酹猜得基本差不多。

彼時神農和姜酉趕到令正谷,塗黎正帶著兩三百狐族戰士以塗山密法設陣,準備阻攔句芒。句芒那邊還有一支從未出戰過的精英隊伍,而塗黎和妖族這邊已經是“人疲馬乏”了。

神農早就已經預知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他才會趕走荀酹,只帶著姜酉奔赴令正谷,只是他沒想到,令正谷已經被戰爭摧毀得毫無往日樣貌。當時雖然已有輪回,但規模遠沒有如今這般龐大,石珊珊只負責人族輪回,而其他幾族輪回都由鐘山上一個小仙童來負責。短時間內,令正谷産生了數以萬計的亡靈,這些亡靈爭搶著要進入輪回,最後竟將小仙童沖得受了傷。這些亡靈對生人無利無害,但卻能幫助句芒修煉邪術。別的人在令正谷是越戰越累,句芒則是越戰越勇。死的越多,他的能量越大。

當時伏羲正忙著構建封印後土的混元大陣,抽不出身來顧這邊。神農對法陣一事並不非常精通,在試過許多種方法都沒有辦法完全渡化亡靈,也無法消滅句芒之後,他和姜酉便只剩下了最後一個選擇————以身為祭。

上古奇陣的關鍵之一便是陣眼,這陣眼要有靈氣,沒有靈氣就帶不動整個法陣,但又不能靈氣過盛,否則整個法陣會隨著靈氣波動而不穩定。器靈的身體只是容納靈氣的一個容器,無論什麼容器,在萬年都盛放同一種物質之後多多少少會染上幾分氣息,這樣帶著天地氣息的一具軀殼是最佳的陣眼。也就是說,姜酉需要獻祭出自己的軀體。

神農用了七七四十九天,親手“殺”死了自己培養數十萬年的器靈,把姜酉軀體之內的天地靈氣盡數抽出,用神農樽盛了去。又讓自己的坐騎畢方以本源之火點燃神農樽,九九八十一天之後,畢方力竭隕落,它的火丹成為煉化神農樽的最後一簇火。就這樣,法陣落成,姜酉隕落,神農樽消失,而神農也因為毀滅聖器而心力交瘁。

句芒雖然沒死,卻也永久被困在了令正谷這個法陣之中,除非再出上古神器破了法陣,否則他至死不能出令正谷。神農預感到最終會有地方容納那些怨靈,但那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不能讓怨靈出來作祟,因為在他們幾個天神隕落之後,不會再有人能有力量修複這個法陣。所以他又在令正谷的法陣之上蓋了一層防護陣,能進入防護陣的人,便是有能力渡化怨靈的。只是神農沒有想到,萬年之後進入防護陣的並不是一個集大成者,而是一群人。

這裡有聖器盤古鉞、燧明木,有神獸獬豸,有神器昆侖鑒的碎片,有女媧娘娘的琉璃盞和束神鞭。若是一個人同時擁有這些東西,那這個人絕對是最高能力的存在,可是如今這些東西分散在不同人身上,有神有仙有妖有人,能力有強有弱。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同時完成渡化和滅殺兩件事。

句芒之所以見到離火那麼興奮,是因為南明離火高於當年煉化神農鼎時畢方的火丹,自然也就能破掉這個法陣,而且手持離火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哪怕他曾經是神族,既然已經轉世成人,在句芒看來不足為懼。引誘一個凡人點燃離火,總比引誘一個知道前因後果,能看得出此地法陣關鍵的人要容易得多。

只是句芒沒有想到,曾經的神族,就算轉世成凡人,也絕不會比他痴傻羸弱。風惠然心志堅定,有法寶傍身,而且他知道自己的來龍去脈,雖尚未恢複神力和記憶,刻在骨血裡的屬於神族的氣質是不會消失的。

若說當年的淚珠兒還會因深知上古法陣的能量而謹慎使用,可如今的風惠然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因為他知道,天道絕不會罰他。

那本記載著斷天訣的手劄裡這樣寫道:“神者,凡知其道而行,為天所不容;不知其道而行,雖有赦亦不容;唯知其道卻不在道中,抑或遵於道卻非神者,所用之力不過神之一二,所傷之身卻數倍於神,故可赦也。”

這一大串道與不道的,其實只是在講一件事情,斷天訣如果是神族來用,會被罰的非常狠,而像自己這樣的凡人之軀,發揮不出斷天訣的全部力量,而使用之後對自己的傷害卻非常大,所以天道便免了懲罰。

風惠然就這樣鑽了個空子。他確實有能力,但若除去身上的法寶,他跟普通凡人也沒什麼區別,可他又能用得了南明離火,也能驅得動神族聖器。使用斷天訣之後自己確實會受傷,身上的法寶又可以保護自己不傷得那麼重。法寶是外物,並非自身能力,所以他不會因為貿然使用斷天訣而遭受額外的懲罰。只是南明離火畢竟厲害,以血肉為引總是要吃些苦頭的。

風惠然和荀酹用了一個下午,看完了萬年前發生在令正谷這裡的所有事情,荀酹苦笑著說:“我竟以為姜酉和神農是替我而死的。原來當初就算我來了這裡,大概也無濟於事。”

“所以我說,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雖然這話有些殘忍,但事實上就是如此,既然都知道了那是天道,你就該釋然才對。”

荀酹嘆了口氣,悵然地說:“是啊,就像你說的,他們選擇了他們的道,我不該這麼難過的。”

“老大!”塗柳兒似乎是終於開了竅,這次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站在門口喊道,“老大,李昂說剛才雷達探測到了遠處有車往咱們這邊來,她讓我問問你,我們要不要先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