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而上

青年面帶薄怒,平和的假象終於水波般消散。

他徹底沉下臉色,薛無折倒是止住話頭,伸手搭住他的肩頭,婉言低哄:

“師尊息怒,是弟子失言了。”

語帶玩味,是敷衍的虛情假意。

兩人的身份境遇,薛無折要是真放低姿態伏低做小才是有鬼。

鬱安瞥他一眼,淡淡道:“無折公子,禍從口出。”

薛無折微笑,“弟子受教。”

不和這個油鹽不進的混不吝理論,鬱安提腳要走,將將挪動一寸就被攬著腰反身折回。

鬱安煩了,“做什麼?”

薛無折勾著他的腰,“走近道。”

那有什麼近道?前方是萬丈深崖!

鬱安被帶著前行,眼見前方無路,不由抓住他的衣襟,“你瘋了?”

薛無折眉目舒展,綻開一抹淺笑。

下一刻,鬱安腰身一緊,被帶著跳下了陡崖。

下墜帶來狂風,底部的昏黑現出真容,是一片古木延展的幽深叢林。

鬱安召出靈刃,奮力釘入峭壁那側的石巖中——

然而墜落速度太快,刀刃太短,一路劃出的刺耳聲響接連不斷。

鬱安眉心一皺,匆忙吸納靈力注入刃身,手腕發力想將利刃刺入崗巖。

可體內靈田如同枯井,靈氣積攢的速度遠趕不上消散的速度。

鬱安一面重新聚斂起靈氣,一面心中驚異。

分明在山中時靈力稀薄,陡崖這側卻靈力純粹,連丹田枯竭之人都能卷動磅礴靈流。

不等他細想,崖底的樹叢已經近在眼前。

好在旁側並非全是石壁。

趕在掉落低點之前,鬱安攀住了一叢橫斜的灌木。

灌木粗枝繁茂,被驟然一壓,不住震顫。

鬱安將那叢枝條攥得死緊,手臂青筋畢現。

掌心被利刺紮得生疼,緩緩淌出鮮血,鬱安卻無暇顧及。

他的左手還被薛無折牢牢拽著,巨大沖擊下,只剩銳痛。

對上鬱安的視線,薛無折笑了出來,“靈力護體,不會死的。”

鬱安冷靜道:“我沒有靈力。”

掌心鮮血流淌,這叢灌木枝支撐不住兩人的重量。

手掌逐漸脫力,搖搖欲墜之際,鬱安聽見薛無折帶著笑音地開口:“師尊害怕嗎?”

鬱安不回話。

薛無折指尖一動,作勢要鬆手。

然後被反抓住了手腕。

薛無折一默,而後悶笑出聲。

“師尊真是……”

只會惺惺作態。

掉下去只有一人會死,但那人未有自覺,還妄想演出多餘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