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的青年腳步匆匆,並不理會侍女讓他添衣遮風的喊聲。

方才入夜不久,天邊已掛上一輪圓月。

慘白的月光混著疾風,顯得手中燈光寂寥。

縱然當時頭腦混亂,禮肅這兩日也穩住心神想了許多。

遠梁國宮內王後專寵,太子獨大,若是不遮掩身份,鬱氏母子確實很難在宮中活下來。

鬱安不是有心欺瞞,禮肅當然知道。

回想這些年來,二人年齡漸長,禮肅只當鬱安是妹妹,有意去避男女之嫌,沒有刻意去觀察過對方的身體。

而今一想,破綻太多了。

禮肅不是沒見過鬱安毫無粉飾的模樣,偶然也瞥見過對方頸脖的微弱凸起。

二人擁抱親近時也並無顧忌,他沒感受到女子的溫軟,卻也從不起疑。

鬱安從未在他面前遮掩過,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是他先入為主,將對方看作女子,這麼多年偶有疑惑卻又立即說服自己,滿心滿眼當對方是妹妹。

阿鬱可以是帶刺的,可以是倔強的;阿鬱也可以是脆弱的,需要保護的。

阿鬱的懷抱很溫暖,是雲間傾落的日光。

阿鬱的笑容很幹淨,是懸掛高枝的霧凇。

善良的阿鬱怎麼會有錯呢?是他有眼無珠,不識真相。

禮肅自省過不止一次,回憶起那日鬱安黯然的神色,不知該如何致歉。

他太自大,以為懦弱的拖延能等來鬱安的嬉笑賠禮,卻不知道對方只會懂事回退。

他退一步,鬱安會退十步。

阿鬱太笨,受了委屈只會躲起來,避而不見,暗自神傷。

但偏僻的小樓太冷,體弱的阿鬱是受不住的。

禮肅心中焦急,一路疾行來到那幢竹樓的時候,手中的燈籠終於不堪重負被風吹熄。

燈光寂滅,只有樓上窗紙透出的暖光。

乍然見到一位模樣極佳卻神色匆匆的翩翩公子,樓外守著的兩個侍從一愣,接著就猜到這就是公主的那位寵侍。

“公子。”

禮肅不應,繞過他們,抬步踩上了竹樓階梯。

“公子,停步,殿下吩咐過不可打擾……”

“公子?公子……請公子停步!”

兩人沒料到這人這麼不講規矩,急急跟上來想將他拉回去。

禮肅甩開他們的手,“若殿下怪罪,我一人承擔。”

一人遲疑,另一人還追著他,“這不合規矩……公子……”

他還沒追幾步,就被同伴拉回來,“罷了,放他去吧。”

這位公子正得寵,還是莫起沖突為好。

何況殿下脾性好,這人又都說了一力擔責,出不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