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視而不見。

快到自已的角色出場了,鬱安最近白天很少出現在片場,去和專業老師學了盲文,在自己房間裡熟悉著角色的生活。

季遠是先天性失明患者,生下來眼瞳就覆蓋著一層薄而蔽目的白翳。

他的世界不是完全的黑色,能看見光,卻無法視物。

鬱安戴上特製的眼罩,像往常一樣在房間裡摸索。

剛開始的時候經常撞到,現在很少了,只有走路需要盲杖,動作也比健全人遲緩些。

他來到桌前,小心抽開椅子坐下,摸到了一邊的盲文板和筆,照例練習盲文的書寫和閱讀。

練習的時間過的很快,他聽見了房門被敲響的聲音,取下眼罩的一瞬間被燈光刺了一下眼睛。

“鬱老師。”卓承低沉的聲音透過門戶穿進來。

鬱安不去管眼睛的刺痛,來到門邊將門開啟一條縫。

微光隨著開門的動作灑進眼睛,將一點微薄的水光照得很清透。

卓承衣冠整齊得站在門邊,手裡抱著劇本,臉上幹幹淨淨的,像是卸了妝就過來了。

對上鬱安帶著濕意的眼睛,卓承愣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往走廊監控的方向擋了一下。

背對著監控,他目光緊緊盯住鬱安的眼睛,一邊揣摩他的情況,一邊不受影響地開口:“鬱老師,可以一起對戲嗎?”

語氣中充滿對前輩的尊敬以及對演藝事業的熱愛,背影應該也看上去正氣凜然。

鬱安沒有猶豫就退開身位,“進來吧。”

卓承依言進門,又聽見走在前面的人轉過身丟給他一句“記得關門”。

鬱老師神情自若,把卓承走廊裡對他的擔心襯得很多餘。

於是卓承當作什麼都發生,跟著鬱安一路走向落地窗前的小桌。

“鬱老師剛剛在幹什麼?”

鬱安淡淡答道:“融入角色。”

他腳步沒停,到地方了就先找了把椅子坐下。

“季遠嗎?”

卓承毫不猶豫地坐在他對面,兩人擱著小桌對視。

鬱安沒否認。

江面對岸的高樓燈火照在二人身上,營造出適合談心的氛圍。

“鬱老師覺得季遠是個什麼樣的人?”

鬱安給出幾個形容詞:“幹淨,倔強,正直。”

微暗的燈光將他俊秀的側臉襯得鋒利又冷漠,卓承的目光不可控地落在他臉上,細致描摹著他的五官。

被夜景吸引,鬱安看向窗外,短暫的停頓後繼續道:“季遠還很孤獨。”

抬起的睫毛濃黑,在眼尾畫出一道深刻的陰影。

卓承忽然開口:“那麼我呢?”

在鬱安轉過視線看向他的時候,他又默默補充,“我是說,那麼逃犯呢?”

你覺得逃犯是個什麼樣的人?

鬱安聽懂了他的話,回得也很認真:“優秀,偏執,有點可憐。”

是的,可憐。

劇本沒寫盡的東西在拍戲的過程會被完善,他們都知道逃犯十歲生日那晚發生的事,哪怕喬放只拍了幾個似是而非的鏡頭,暗示出事實。

最愛酒後施暴的父親是自己墜樓的,他卻困在童年,自我審判做了一生的逃犯。

卓承對他的回答輕輕笑了一下,“除此之外,我覺得他也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