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溝渠

這位承正世子表現得太一本正經,好像誤入他人地域的並非自己,而是鬱安。

但鬱安知道鄺櫞在緊張,這一點從那端正君子不自然的站姿就可以看出。

伸手不打笑臉人,鬱安一面向鄺櫞走近,一面禮節性的回道:“世子晨安。”

見他態度和緩,鄺櫞似乎鬆了口氣,在少年走到面前後就自然地開啟話題:“鬱公子這是在晨練?”

鬱安家中排行第二,聽慣了很多人喚他“鬱小公子”,卻鮮少聽見有人去掉“小”字,客客氣氣的單稱公子。

對這人生出微薄的好感,鬱安簡單解釋了一句:“閑來無事,隨便逛逛。”

鄺櫞道:“公子一表人才,卻不自矜,又嚴於律己,實屬難得。”

華衫世子神色溫和,話語從容,連誇人都恰到好處。

鬱安笑了一下,有意挑刺道:“他們都笑我男生女相,世子居然會誇我一表人才。”

鄺櫞看著少年那張精緻的臉,一臉認真:“公子莫要自嘲。”

“這可不是自嘲。”

鬱安搖頭,笑得更燦爛了,“我不在乎他人怎麼說。雙生胎而已,我像我阿姊並不是壞事。”

鄺櫞對鬱家姐弟的事情知之甚少,認為旁敲側擊的打聽屬實難上臺面,若是有意結識,不如坦蕩地與之攀交。

燈船一別,他對那雙冷清平靜的眼眸難忘分毫。

鄺櫞飽讀詩書,翻遍卷宗,自詡並非看重容顏外在的膚淺之人,亦不信什麼一見傾心的佳話。

可他卻在昏暗的街角,晃動的小船中,因那雙眼眸的疏離一瞥而方寸大亂,心如鼓擂。

短暫的相遇太過印象深刻,鄺櫞一心想著與佳人再會,卻也不願唐突對方,只敢時隔數日才謹慎之至遞去一封拜帖。

但卻被太尉府四兩撥千斤地回複了。

鄺櫞心中空落,卻不願放棄,隔些日子便又送去一封,希冀太尉大人撥冗相談。

這份希冀無論被拒絕多少次,都不會消失。

也正因一直不得而見又不願四處打聽,他對鬱家的事認識有限。

所以在聽了鬱安的話後,鄺櫞雙眸微微放大,有些詫異:“你們是……雙生子?”

鬱安笑著點頭。

見他承認,鄺櫞不自覺撇開目光,竟有些不太敢直視其容顏。

鬱公子說自己與阿姊長得很像。既是雙生,容貌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那麼可以從鬱公子的長相推出鬱姑娘的外貌……

鄺櫞制止自己再想下去,為揣度佳人而感到羞愧。

正如那晚他不敢直視鬱寧那樣,他如今也不敢在看鬱安的臉。

鬱安注意到他的躲閃,問道:“世子怎麼了?”

鄺櫞盯著青石地面,溫聲回答:“我無事。”

鬱安覺得眼前人有些呆,不複第一次見面時清正雅貴的形象。

他順著鄺櫞的目光看向地面,沒看出個結果。

於是鬱安又盯回鄺櫞的臉,“鄺櫞世子……”

突然被點名,鄺櫞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偏了偏臉,卻還是不敢看他。

“方才我就想問,”鬱安慢慢說道,“世子來這裡做什麼?”

沒想到鬱安會用這樣平淡的語氣把已經躲過的問題再提出來,鄺櫞心跳快了幾分,難得心慌。

他道:“晨起無事,四處走走。”

鬱安微笑:“世子怎麼借我的話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