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溝渠

鬱安最終沒有哭。

眼眶發著燙,他只是狼狽地偏過臉,像是不願對麵人看清自己失態的模樣。

可秋烺已經將他由始至終的表現看在眼底。

一如初次見對方眸中的水霧那樣,秋烺生出捂住那雙眼睛的沖動。

因為他不願在那雙眼睛看到傷感的情緒,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

秋烺捏住茶盞,遏制住自己向對方伸手的動作,稍顯無措地出聲安慰鬱安:“我知……我明白公子的煩憂。此事要追本溯源不難,只要公子一聲令下,秋烺在所不辭。”

語句淺薄無力,已經是不善言辭者做出的最大努力。

鬱安絲毫不懷疑,自己此刻違背前言命令秋烺去殺人,對方也會照做不誤。

他伸手捂住眼睛,險些從方才沉浸的情緒裡脫身。

指腹拭去眼尾水意,鬱安正欲睜眼,手背忽然碰到一片柔軟絲綢。

是秋烺遞來的手帕。

他道了聲謝,接過帕子的途中指尖不小心刮過對方粗糲的掌心,察覺到那人動作驟然僵硬。

鬱安在心底暗笑,面上分毫不顯,鎮定自若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這才慢慢睜眼。

秋烺已經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姿端正,嘴唇繃直。

秋烺哥哥意外的正直純情。

鬱安歪了歪頭,又一次被對方可愛到,這次卻無關其他。

他觀察發現手中的帕子材質滑軟,正是自己平日常用的那種。

仔細看,款式也很眼熟。

沒再細想,鬱安抬起頭對秋烺真摯道:“謝謝秋烺哥哥。”

秋烺道:“不必。”

鬱安微微笑了一下,撐起身子要將手帕遞還回去,手伸到一半,又在空中停住。

這一停讓一向鎮定的秋烺莫名忐忑。

將公子遺棄的手帕收好洗淨,並隨身帶在身上,又剛好在對方需要時順手遞出,他自恃謹慎,怎會再三做出此等失格之事?

若是鬱安問起,他又待如何回話?

對秋烺的糾結一無所知,鬱安停下動作後遲疑道:“我洗幹淨才還給秋烺哥哥好嗎?它被我弄髒了。”

不敢擔保鬱安清洗時會不會想起這是他遺失的帕子,秋烺毫不猶豫道:“不必。”

鬱安為難地摸了摸帕子濕處,眉頭一皺,“可是……”

單手在桌案撐久了有些發麻,他晃了晃身子。

秋烺抬手穩住鬱安的小臂,略一起身視線與對方齊平。

“小心。”他提醒道。

鬱安彎起唇角:“嗯。”

距離近了,又維持著向對而拜的姿勢,少年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秋烺蒼白的唇瓣上。

他喚出一聲“秋烺哥哥”。

“嗯?”

將手帕自然而然取回自己手中,心底放鬆些許的秋烺回了個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