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溝渠

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後,小少爺眼睛裡的融融笑意凝成了碎冰。

對面的秋烺若有所感,眸光淡淡地看過來。

一向擅長捕捉他視線的人,這次卻沒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只是兀自抿著嘴唇不開口。

秋烺半晌沒等到他說話,便啟唇問道:“濕衣服穿著難受?”

奇異的是,他緘默靜坐時沒有任何存在感,一旦出聲就叫人不由自主將目光牢牢定在他身上,再容不下其他。

那聲音仍是沙啞粗糲的,卻莫名帶著安定人心的魅力。

鬱安被喚回了心神,臉上不由重新帶笑,“並未覺得難受。”

而秋烺已經探過身,伸手碰了碰少年方才淋過雨的右肩。

質地上乘的衣料觸感冷涼,顯然還是濕的。

被過分輕柔的動作弄得發癢,鬱安往後躲了一下,脊背碰到了車廂。

對上那雙情緒淺淡的深色鳳眸,他又低聲重複:“沒有難受……”

秋烺坐回原位,鳳眸直直地盯著他的肩膀,惜字如金道:“濕的。”

言下之意是問他衣服是濕的怎麼會不難受。

鬱安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看著對麵人端正自持的坐姿還是忍不住彎起眼睛。

一被躲開就默默收手坐回去,只用一雙眼睛眼巴巴看著,怎麼會這麼可愛?

不是不能猜出秋烺用武時是何種冷酷模樣,但鬱安還是不可控地覺得對方很可愛。

被這麼一打岔,鬱安倒是轉移了放在位面異變上的注意,語調如常地笑道:“嗯嗯,回府就換。不妨事的。”

看不出半分敷衍。

得到允諾,秋烺撤回了視線,恢複到透明人的身份裡。

車廂陷入靜默。

一刻鐘後,鬱安在下山的香客裡看見了鬱寧的身影。

蕭家兄妹一左一右陪在她身側,每個人看上去都很開心。

將兩位小姐安置上了馬車,蕭瑋舟大步上馬,不遠不近跟在緩緩前行的馬車後。

姿態舒挺放鬆,像是一位閑情雅緻的公子哥。

鬱安放下窗布,對著外面的車夫朗聲道:“回府吧。”

不必再跟著鬱寧,因為重得芳心的蕭瑋舟如今急著表現,想必很樂意攔下這份差事。

鬱安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太尉府。

剛下馬車,陰晴不定的四月天又開始飄起綿綿細雨。

鬱安回頭看了看,馬車車廂裡已經沒有了那道黑色身影。

他已經答應過僅此一次,旅程結束對方自然又該避匿起身形。

還真是重諾。

鬱安收回目光,歇了回車上拿傘的心思,拒絕了上前來侍候的人,就這樣淋著淅瀝小雨穿過庭院回到住處。

春風和雨是溫和無聲的,但並不意味著毫無威力。

不把淋雨濕衣放在心上的鬱安當晚就發起熱,白玉般的面容緋紅一片,呼吸都微弱了。

陪護的侍女小廝被嚇了個夠嗆,趕著請了大夫又通知了夫人和小姐,最後甚至驚動了鬱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