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溝渠

不給鬱寧作出回答的時間,鬱安又道:“萬花叢中過,很難片葉不沾身。他既沉溺煙柳之地,又怎會幹淨?若不親眼見到,我不會相信他如阿姊所說那樣好。”

“阿姊啊,”他放輕了語調,眼眸裡含上隱秘的水光,“你我一母所出,又是同胎姐弟,理應是彼此世上最親近之人。你知我如我知你。阿姊待我好,是最好的阿姊。所以我怎會阻攔你尋覓良人?”

稍作停頓後,鬱安闔上眼睛繼續說:“我不擔心阿姊終會出嫁離我遠去,只怕阿姊被歹人矇蔽,不得善終。”

最後這句太過悲觀,悲觀到極致竟像是某種惡毒的預言。

鬱寧卻並未覺得被冒犯,只是心有觸動,沉下眸光陷入了思考。

睜眼看著女子的表情,鬱安知道自己終於說動了對方。

沉思過後,鬱寧重新與鬱安對視,眼神鎮定道:“也罷,就讓安兒見見瑋郎,好叫你放心。”

商量好彼此的條件後,鬱安就出了小院。

鬱寧希望他莫要沖動傷人,鬱安則希望自己在和蕭瑋舟交涉時鬱寧不要現身。

兩人談了半天才敲定好準則,這會兒天都快黑了。

一路踩著昏暗的光線,鬱安在日落之前回了自己的小樓。

閣樓裡已經有侍女點了盞燈,燭火閃爍跳躍,像只無憂無慮的小獸。

見他回來,侍女又點亮幾盞屋內的燈,房間慢慢亮起來。

知道公子不喜他們侍立在前,點燈侍女對少年恭敬行了禮,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鬱安一人待在室內。

像是覺得悶,他來到窗前推開窗戶,灌入的冷風吹動著少年的發絲。

今夜無星無月,外面一片漆黑,但少年卻饒有興趣地看了半晌。

直到冷風吹滅了桌上的一根蠟燭,他回頭看了一眼光線暗了幾分的房間,又轉回來重新看向窗外。

沒有再看風景的興趣,鬱安自言自語般問道:“你在嗎?”

這句話沒得到回應。

於是他又加大了聲音對著窗外問道:“你還在嗎?”

清澈朗潤的聲音穿過夜色,與春夜裡的冷風共舞。

雖然還是沒人回應,他卻篤定了對方就在這裡。

“我不強迫你喊我公子了!”

鬱安看著窗外的虛空,自帶笑意的眼睛此刻情緒冷靜,好脾氣地打著商量:“所以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

“我說,你能不能聽到啊?影衛哥哥能不能理理我呀?”

身後悄然落下一道黑影,像是一片落葉無聲落地,又像是涓流湧入江河,沒有驚動任何人。

於是少年也像是沒察覺,因為對著空氣說了半天話也沒人理睬,不由表情失落,轉身就要返回房間時被身後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嚇了個結實。

反應過來對方是誰後,他面色蒼白地靠在了窗臺上,“下次來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突然?”

黑衣人鳳眸依舊情緒寡淡,沒接他的這句話:“何事要幫忙?”

還是異常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叫人嗓子也跟著疼。

少年對此並不在意,一聽他說要幫忙,眼睛一亮,又沉吟著說:“你總跟在我身邊,應該也知道一點我阿姊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