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他都眉眼含笑,目光一錯不錯釘在鬱姜身上。

鬱姜被他看得惱火,但顧忌對方在老爺子身邊的受寵程度,也就敢怒不敢言。

他撒氣似的將果盤放在一邊的臺子上,也不管玻璃託盤與木臺碰撞出的聲響是不是大得驚人,抬步就走,很快就下了樓。

待人徹底離開,沈亦別重新看向窗邊的鬱安。

鬱安也在看他,黑亮的眼睛閃爍著,像是在緊張。

沈亦別出現得太突然,鬱安不知道對方聽到了多少。

二人安靜對視半晌。

終於,沈亦別動了。

他慢步上前,一步一步來到鬱安身邊。

鬱安不知作何反應,只能垂下眼眸不去看對方眼睛。

沈亦別最後停在距少年一步之遙的地方,略略彎腰,身上的草木香撲了過來。

如雨洗森林的味道本該是清新的,但距離太近又莫名讓人壓迫著神經。

鬱安一動不動,眼睫極輕地顫動著。

但沈亦別只是靠近了他,兩人呼吸有一瞬間交錯在一起,不分你我。

“咔”的一聲,鬱安身後的木窗被關上。

背後灌入的冷風瞬間消失。

少年杏眼微微睜大,帶著幾分茫然地看向沈亦別。

難得見到他呆住的模樣,沈亦別輕笑,放柔了聲線:“您還是少吹冷風,別凍著了。”

他神色柔軟,一如春日微風,低垂眼簾輕輕看過來時,琥珀色的瞳眸裡彷彿收納了一片倒影入海的落日餘暉。

與那雙眼睛對視時,鬱安莫名覺得心跳加速。

他眸光閃動,緊抿的唇角放鬆些許,開口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關窗戶。”

沈亦別回了句“不用謝”,從少年身前退開。

二人恢複了安全距離。

沈亦別主動提出送他回房,鬱安心緒正亂,順口答應下來。

他們並肩走過了走廊。

“您受委屈了嗎?”快到房間時,沈亦別站定問。

鬱安知道他是指剛剛鬱姜的事,於是停下腳步搖了搖頭,軟聲試探道:“沈管家聽到什麼了嗎?”

沈亦別不答,只說:“少爺不用害怕,這裡沒人能對您做過分的事。”

那就是沒聽到了。

鬱安放下心,暫時將真面目被抓包的失控感放在一邊,專心賣慘。

他眼睛一垂,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喜歡我。”

悲觀的自苦讓沈亦別眉頭一蹙,溫聲道:“請不要這樣想,少爺。您很好,理應得到所有人的喜愛。”

頓了頓,他冷下聲音繼續說:“如果是遇到有眼無珠的人,就像我之前說的,不必在意。有的人活著一心只為了追名逐利,又指望他們有什麼高見呢?”

第一次聽見沈亦別嘲諷旁人,鬱安稀奇地抬起眼眸,想看看對方罵人的時候是不是也帶著笑。

但事實證明不是的。

沈亦別只是眉頭緊鎖,溫文爾雅的面容緊繃著,吐出的字句像石頭一樣硬。

縱然看出對方骨子裡都透著冷漠,平日的溫柔平易都是偽裝,就算是動怒也是保持著優雅的假面。

鬱安還是從中品出了一絲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