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錚冒著雨,兩三分鐘就跑到他們這一片兒的小藥店,站在屋簷下喘了幾口氣。攏共也就幾百米的路,他的心髒卻跳得急,鼻端彷彿還縈繞著那股清幽的蘭花味兒,渾身的血都好像流得更快了些,後頸微微發熱,裡面貯存的資訊素隱秘地躁動著。

……林一航是oega。

得出結論後,秦錚站在藥店門口對著漫天飄飛的雨絲茫然了一會兒,把沾了水珠的頭發捋到腦後,轉身走進門裡。藥店老闆是個中年女oega,很熱情地迎上來說:“阻隔貼用完了?我這兒剛到了一批新貨,防揮發的效果比你之前用的那個好多了,拿幾盒?”

“不了,有沒有阻隔劑?”脖子後面有點兒癢癢,秦錚撓了一把,那被雨水泡發了的小布塊兒就掉了,握在手裡軟綿綿的不怎麼黏,一捏就濕漉漉地冒水。

更濃鬱的雪松味兒散出來,那位女老闆笑紅了臉,矮下身在櫃臺裡翻找,“你這孩子不是不喜歡那些瓶瓶罐罐嘛?要我說還是阻隔貼好用,持續性久一點兒,apha那味兒阻隔劑蓋不住,還時不時要補,麻煩死了。怎麼想起來買阻隔劑了?要什麼樣的?無味的?”

秦錚其實聽見她說的話了,就是不知怎的反應慢半拍似的沒應聲。女老闆已經把幾個apha專用的噴霧擺在了櫃臺上,還在往外拿,秦錚抓了抓頭發,“姨,是oega用的那種,你給我個效果好點兒的就行。”

女老闆動作一頓,站起身,表情變得八卦了起來,“喲,戀愛了?都幹了些啥,怎麼就要來買阻隔劑了?你們年紀小,有些事能不能做心裡有譜吧?可別犯錯啊。尤其是標記,一定要慎之又慎,就算現在能換腺體了,這對oega也是一輩子的事兒……”

這他媽都是哪兒跟哪兒?他做什麼就犯錯了?還標記都扯上了?

秦錚臉上發熱,心裡有點兒尷尬,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打斷了她,“沒,幫……弟弟買的。他剛分化,一直冒資訊素,得用點兒阻隔劑蓋一蓋才好去醫院。”

“哎喲,你這孩子怎麼不早說?這可是大事兒,發燒了吧?燒高了有危險的,快拿著回去,東西送了,姨不要錢!你那弟弟長得那麼標緻,又乖,以後不知道便宜哪家的apha了。”

一聽燒高了有危險,秦錚也不跟她掰扯什麼錢不錢了,接過小噴霧罐兒拔腿就走,跑得比來時還快,沒一會兒就跑回了自己家裡。

林一航沒想到他回來得這麼快,聽著院裡的動靜,慌忙把那塊兒毛巾往身後一藏,撈了個靠枕抱在胸前,很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看手機。秦錚鞋也沒換,經過沙發時把阻隔劑往他這兒一丟,腳步聲濕噠噠地跑上樓去,很快又拿著傘和外套下來,在沙發旁不遠不近站著。

就出去了這麼一小會兒,屋子裡已經充滿了林一航揮發出來的資訊素,那香氣幽纏濕潤,好像客廳裡也下著一場綿綿細雨。秦錚感覺自己彷彿站在某個流水淙淙的溪谷裡,兩邊峭壁上的巖縫中遍生蘭草,夾雜著水霧的清香沁沁地把他裹住,浸透了每一寸面板。

感覺明明是涼,秦錚卻渾身燥熱,喉嚨幹澀發緊。見林一航還在看小瓶子上的使用說明,那認真樣兒不知還要看多久,他等不下去了,“噴脖子後面就行,多噴幾下。聽說發高燒可能會有危險,得快點兒去醫院了。”

林一航把噴霧上的塑封拆開,乖乖地對準腺體噴了好幾下,仰起臉沖秦錚笑:“哥,我是,oega,對吧?apha,互相排斥,可我覺得,你好聞。”

秦錚不太敢看他那雙彎彎的笑眼,鼻子裡“嗯”了聲說:“應該是。”十幾秒後阻隔劑起效,林一航身邊的香味兒淡了點,秦錚這才走過去把外套披在他肩上,“穿著,拉鏈拉好,出門了。”

“我,聞起來,怎樣?”林一航滿面紅暈,也不知是燒的還是怎麼,烏黑的眼睛卻亮亮的,讓人感覺他好像很有精神似的。

“還行。”秦錚不怎麼會說好聽話,“還行”就已經是比較高的評價了。他覺得林一航的資訊素挺好聞,還是那種有點兒不同尋常的好聞。濃度再高一點兒的話,他拿不準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不由謹慎地深想了一會兒,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我,覺得,你特別,特別好聞。”林一航站起來,把拉鏈拉到最上面,跟著秦錚走了幾步,腳下忽然一軟,直直撲到秦錚身上,這才發現自己四肢綿綿地提不起勁,有些茫然地眨著眼睛,“我,怎麼,沒力氣……”

秦錚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有些嚇人,臉頓時沉了,把傘往他手裡一塞,徑直把人打橫抱起來往外走,“燒得太厲害了,你手機叫個車,讓他停槐樹下邊兒。”又在屋簷下被漫天雨絲攔住,“傘。”

林一航心跳著把傘撐開,用臂彎夾著傘柄,斜斜地舉在秦錚頭頂,又在打車軟體上叫好了車,然後頭靠在秦錚懷裡,用力嗅了一口清冽的雪松味兒,眉眼彎彎地笑起來,語氣很有些雀躍地說:“走吧!”

秦錚擰眉,抱著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想什麼呢?都……病了,還這麼高興。瞧你這樣兒,不知道的以為要去哪兒玩呢。”

林一航趕緊把笑收了,眼簾低下去,頓時顯出幾分虛弱的病態,秦錚又緊張兮兮地說:“很不好麼?撐著點兒,打車十分鐘。都怪我,帶著你淋他媽的雨呢,瞎搞。”

林一航不說話,臉埋進他懷裡,肩膀抖起來。秦錚手上一緊,捏到他肋下的軟肉,他沒忍住笑出了聲,頭完胸腔震動,也跟著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傘上,秦錚抱著林一航一路小跑,到大槐樹底下時車還沒來,兩人對了一眼,各自悶著頭笑。秦錚感覺其實挺傻.逼的,但就是好像被林一航傳染了,笑得停不下來,還是林一航先收住了,說:“哥,你聞著,好像,變濃了。”

秦錚想起來先前在藥店的時候自己把那塊打濕的阻隔貼撕了,猶豫了一會兒,顛了林一航一下,“聞著不舒服是麼?我兜裡有阻隔貼。”

秦錚分化那會兒,醫生說他資訊素的強度高於apha的平均值,正常揮發也會讓人感覺不適,所以他平時都用氣味阻隔貼蓋著。

林一航倒沒覺得是雪松味兒讓他聞著不舒服,但秦錚這意思是要他幫忙貼一下,他存著點兒小心思,當然不可能拒絕,就伸出手把秦錚兜裡的阻隔貼掏出來撕開,手臂環過秦錚的脖子,溫涼的手指隔著布塊兒輕輕按在秦錚的後頸,後知後覺害羞起來,很利落地貼上了。

“好,好了。”

秦錚有點兒不自在地擰了擰脖子,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怎麼反感和林一航有肢體接觸,心裡也不覺得奇怪了。他都不敢相信剛才那話是自己說的,嘴皮子上下一碰,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地就禿嚕出去了。那可是腺體,除了親人還沒誰碰過呢。

鬼使神差地,秦錚瞄了眼林一航雪白的脖子,那股蘭花味兒還在,只是被阻隔劑蓋得很淡,聞著不那麼濕了,反而偏暖。手底下林一航的體溫隱約透出來,熨著他的手心,他沒裝多少墨水的腦殼兒裡居然冒出來一個很有幾分貼切的成語:溫軟香玉。

……林一航是個oega。這個oega剛剛還碰了他的腺體。

秦錚頗為茫然地想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個什麼玩意兒。腦子裡好像被塞了團亂麻似的,還沒理出個頭緒,約的車來了,就把林一航放下來,拉開車門,讓他先鑽進去,自己再把門帶上。

上車沒一會兒,林一航蹙著眉歪到他肩上,紅紅的臉上冒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秦錚抓住他軟綿綿的手,那手心濕漉漉地彷彿蓄著一窩水,他慌了神,“師傅,您開快點兒,他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