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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講臺上的物理小老頭兒又扶著老花鏡細細看了兩遍解題過程,眼中笑意越來越深,不住地點頭說好。見素來有“謝閻王”之稱的小老頭兒對初來乍到的插班生這麼滿意,同學們也不由得多看了林一航幾眼。
林一航飄忽的思緒被他們灼灼的注視生生拽了回來,緊張地繃直了脊背,暗暗捏緊手中的筆,不敢再想秦錚了。他擺出端正的樣子看向講臺,卻正對上物理小老頭兒意和善的眼神,生出了點兒不好的預感,心裡又開始打鼓。
物理小老頭兒清清嗓子,嘴巴張了張,本想把林一航喊起來講一下思路,但講臺下的林一航瞧著靦腆得不行,便不再難為他,轉而把目光投向教室外磨洋工的秦錚,揚聲把人喊了進來:“秦錚進來照著板書給同學們講講,看看發現什麼問題沒有。”
林一航鬆了口氣,他不敢想自己磕磕巴巴講起題來是個什麼效果,心中很是慶幸,伸頭看著秦錚從門口進來,高大地往講臺上一戳,先是看了會兒黑板上的步驟,而後扭過頭掃了他一眼,然後照著黑板中規中矩地講了起來。
隔著一兩米的距離,秦錚的聲音從講臺上落下來,淡淡飄在眾人的頭頂。他變聲期早過了,嗓音富有磁性,又帶著清朗的少年感,無疑是好聽的,很能吸引別人注意,思路也解說得十分清晰。教室內五十來雙眼睛都專注地望著他,站在講桌邊的物理小老頭兒聽得笑眯眯的,一臉贊許。
林一航卻靜不下心。他被秦錚掃了一眼,心髒就又鼓譟起來,忍不住要回想先前秦錚在門口臉上淺淡的笑意;聽著秦錚講題,便又忍不住想起更早之前操場上秦錚回抱住他,在他耳邊讓他“別哭”的低低嗓音。
那會兒離得近,秦錚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著,呼吸也淡淡可聞,十分溫柔。
林一航當時哭得專心,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起來全身的血都往上湧,漸漸面紅耳赤。而講臺上的秦錚神情平靜,毫不怯場,一舉一動都顯得從容鎮定,整個人好像會發光似的,林一航看著莫名有些羞怯,視線閃躲了一陣,無措地低下了頭。
秦錚講到一半,瞥見林一航忽而把頭埋低,只露著兩個紅紅的耳尖,注意力被引過去,嘴上便頓了頓,視線留在那烏黑柔軟的發旋上。他原本講得十分流暢,此時稍有卡頓就顯得有些突兀,林一航下意識又看向講臺,與他目光相觸,頓時輕輕瑟縮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著了似的,慌忙別開了眼。
秦錚覺得他這副模樣有點兒逗,稍稍扯了下唇角,好險才繃住了繼續往下講,眼底卻閃出細碎的笑意。林一航彎下背,臉低得要碰到桌面上,脖子都紅了,看著很像一隻煮熟的蝦子,過了一會兒,又偷偷去瞟講臺上的秦錚,眼睛亮亮的。
陳子灝神色十分複雜,眼神在這倆人身上來回轉了許久,終於看不下去了。秦錚一板一眼講完題,把講臺還給物理小老頭兒,邁開兩條長腿走出去,回到位置上坐著。陳子灝視線跟著一路追出去,秦錚也沒賞他個眼神兒,倒是坐在窗邊的張瑜珉沖著他賊兮兮地笑了。
陳子灝蔫蔫的,沒心情和他互動,撇撇嘴心塞地把頭扭了回去,很是沉痛地想:這他媽是個狗屁的弟弟?要真有個這麼嬌嬌怯怯的弟弟,時常就一副沒多大出息的緊張樣兒,錚哥看了還不上腳去踹?能對人這麼溫溫柔柔地笑嗎?
陳子灝心目中秦錚鋼鐵直a的高大形象微妙地有些崩壞,隱隱感受到了被背叛的痛楚,又寬慰自己錚哥沒準兒是覺得林一航可憐,家裡交代辦事兒沒辦好心裡有愧,倒是這小結巴,對所有人都會這樣羞答答地看嗎?
這他媽不是“a有情,o有意”的苗頭嗎?不過這小結巴還沒分化,萬一成了apha那肯定就是弟弟了,咱不用多操那心……這也說不好啊!萬一呢!?
這麼想著,陳子灝很有些糾結抓狂,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一貫不是能憋的人,憋了小半節課已經是極限了,抓心撓肺地很想跟旁邊的林一航問問,又不敢在物理老頭兒眼皮子底下傳音入密,只好用筆在草稿紙上面寫寫畫畫。
物理小老頭兒覷著他專心致志地開小差,指節用力敲了敲黑板,“秦錚講的挺明白了吧?這題其實超綱了,涉及到後面的知識點,咱以後再細講,有興趣的同學舉手問我,或者下課了去跟會做的人問。”
陳子灝埋頭奮筆疾書,全然沒見物理小老頭兒臉越來越黑,“點名批評下秦錚,省步驟的毛病一定要改,要不是這回難,改得鬆了點兒,還不一定拿滿分呢。答題的時候要跟新同學一樣嚴謹,不能跳……陳子灝!”
一聲舌綻春雷,陳子灝險些嚇掉了筆,趕忙趁小老頭兒走過來時把紙上剛寫的半句話塗了,滿臉堆笑著站起來點頭哈腰:“謝、謝老師……”
“你什麼時候能不拖我們班物理單科均分的後腿!72分,我給狗崽子開的小灶嗎?還不專心聽講在這兒搞別的,我就看看你什麼時候能把這最後一題搞明白了!你中午別想走,放學來辦公室找我!”
陳子灝哭喪著一張臉:“別啊謝老師,我回家晚了我媽一問我不就涼了嗎?您行行好……”
“嘿,你還好意思了!”物理小老頭兒扯過草稿紙掃了幾眼,沒看出來什麼,操著一口君安方言,給陳子灝劈頭蓋臉一頓罵。
林一航聽著半懂不懂,在旁邊心驚膽戰,眼見著陳子灝快被唾沫星子淹了,念起陳子灝幫了他許多忙,又是秦錚的好朋友,便鼓足勇氣磕磕巴巴地插了句話:“謝,謝老師,我,我可以教,最後一題,他,他,他能弄懂……”
他口齒是顯然的不伶俐,一張漂亮乖巧的臉緊張得發紅。因為解題,老教師本就對他印象不錯,這會兒發現了他口吃的毛病,心下有些憐惜,面色稍霽,嘴上卻還是不留情:“陳子灝可是個棒槌!我給他餵了不知多少小灶,他這回物理考得高點兒,說不定就是年級第一。你瞅瞅他這72分,可把我氣壞了!這最後一題你能行?”
老教師性子急,氣頭上說話也急,一串方言連珠炮似的砸下來,林一航把能聽懂的幾個詞和語氣結合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連蒙帶猜出他的意思,吶吶著不太敢點頭。陳子灝聽上去是個物理老大難,要是知識結構有問題,他也不能打包票中午前教會。
陳子灝不想他會幫自己,心下好感大增,忙和小老頭兒十分正經嚴肅地保證道:“謝老師您放心,我肯定弄明白了去找您!他這水平您剛不是也瞅見了嗎?再不行還有錚哥呢,他們倆住一塊兒,大不了我去他們家,倆人教,我包會!”
物理小老頭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把陳子灝當個屁放了,臉上笑眯眯地綻出了朵菊花:“我就說秦錚上回怎麼來問我呢!我尋思班上也沒人看這題。他拿的那草稿紙就是你寫的?當時我還問了嘴,他小子跟我藏著掖著東拉西扯……我看他今兒開始就失寵了!這物理滿分倒是沾你的光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林,林一航。”
林一航就最後一句聽得明白些,猜小老頭兒應該是在誇他,低下頭露出了靦腆的笑。他這模樣兒乖得很,老教師怎麼看怎麼喜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好好學,別被秦錚他們帶壞了!一天天拉幫結派沒個正形兒,光曉得打籃球……”
說話間,下課鈴響了。物理小老頭兒知道陳子灝幾斤幾兩,沒真讓他弄懂最後一題,只讓他訂正錯漏,中午放學了去辦公室接受檢查,又叮囑了林一航幾句監督他,便收拾好教案,溜溜達達地走了。
幾個對林一航有興趣的同學圍了過來,大家或多或少聽了一些傳言,知道他結巴的毛病,都善解人意地沒有多問什麼,紛紛向他打了下招呼,簡單自我介紹一下就又走開了。林一航應付完之後,見陳子灝對著試卷一臉糾結,像是在犯難,便問:“你,是不是,哪裡不懂?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