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仙尊之死,楚截霜或林譽衡都不曾目睹。對一位強者來說,如果不能在萬眾矚目中隕落在鬥法中,死亡就是他個人關乎尊嚴的隱私,不容他人打攪。

林譽衡最後進入仙尊閉關的洞府,拿著一枚養靈珠走了出來。

“仙尊,”林譽衡低聲說,“已經身死道消了。”

縱使楚截霜和仙尊從來不熟悉,也不由生出一絲英雄陌路——或是一個時代已經結束的慨嘆。

他們二人不約而同沉默片刻,為仙尊致以尊重的哀悼,也讓林譽衡平複恩師之死的悲傷。楚截霜其實是有些擔憂師尊的,但林譽衡幾百年前就知道仙尊死劫存在,倒是很快平靜下來:“此珠,你拿去煉化吧。”

楚截霜直接拒絕:“此物是仙尊留與師尊的,還請師尊渡劫後煉化。”

林譽衡冷笑:“本座已說了,本座終身無望渡劫。拿去。”

楚截霜卻是堅定:“師尊所言,俱是自棄之語。弟子不信師尊真的道途無望,若師尊需要弟子做些什麼,弟子一樣不惜一切。”

“逆徒,”林譽衡沉聲,“你如今就如此叛逆,不聽從本座所言,難道你真要鬧到仙道不寧,逼本座清理門戶不成?”

“弟子不敢。”楚截霜抬起頭,鎮定看向對方,“可師尊既不肯回答仙尊之問,問師尊所求何物,也不肯回答弟子,師尊究竟是不願看我,還是不敢看我。弟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師尊自棄而不理,還請恕弟子僭越!”

二人說話間已是回了林譽衡洞府,二人曾在此朝夕相處十年,林譽衡似乎難以面對楚截霜站在此處問他這些。他突然回頭,手掌輕輕一翻,竟是將養靈珠自行煉化!

“師尊!”楚截霜大驚。渡劫修士煉化此珠,尚且要循序漸進,他師尊並無渡劫修為,強行煉化仙尊修為,若無法疏解,便會揠苗助長、爆體而亡!楚截霜立即上前,要搭住林譽衡脈門,對方卻猛地扣住他手腕。

“本座現在生死一線,”林譽衡面色蒼白,卻一言一語,說得冰冷清楚,“你問本座所求什麼,本座便要你現在與本座行事,將養靈珠修為取去。逆徒,你聽是不聽?”

楚截霜似已愣在原地,片刻後,他突然開口。

“師尊,”楚截霜說,“弟子對您,也是心悅的,何必如此?”

“你心悅我?”林譽衡蒼白著臉色反問,不待楚截霜回答,他自顧自說,“……你已經看出來,本座所求何物,又為何如此。”

楚截霜怕他再說下去耽擱時間,師尊真要爆體而亡,此刻再不廢話,跪倒在地,將林譽衡下袍掀起,自用唇舌服侍。林譽衡身體僵硬一瞬,手附在楚截霜長發披散的後頸。楚截霜並未弄太久,已運起功法,自己起身抹了下潮濕雙唇,便解開衣物,坐在石床邊,手指勾著林譽衡腰帶,急切道:“師尊!”

林譽衡站了一會兒,將他按下,自是結合。二人雖是身體相親,心靈卻似乎所隔甚遠,這一番都是沉默,直至林譽衡開口:“本座叫你逆徒,其實並不是你的過錯,是本座所求太過。本座知曉你尊師之念,卻也不需要你同情本座,或是婉言欺騙。此事之後,本座會繼續閉關,你有你的道途未來,再不用記得還有我這個……錯了又錯的師尊。”

楚截霜道:“師尊,弟子何以用此事欺瞞?弟子雖先前不知情為何物,但師尊對弟子有情,弟子也對師尊有念,雖弟子道途道心所致,難以談論什麼一世一人,但情是不假的。”

“你自然對本座有情,”林譽衡語氣冷冷,“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所說言語,本座悉數記得。你幼小失怙,對本座有待父之情,本座已該滿足。師徒之事,已是不倫,是我害你,不過是我自己誤入歧途,執迷不悟。何須你再因什麼師恩父情自來從我,實則你天賦卓絕,本座待你之事,既是滄海一粟,又只出於孽情,你不必如此逼迫自己。”

楚截霜聞言,有些無奈,也有些惱火,這倒是少有。他突然用上修為,仗著自己修為高過自己師尊,反將人壓下,二人身體分開片刻,林譽衡一愣,卻見楚截霜面色嚴肅,垂容看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師恩父情,弟子會如此麼?”

林譽衡突然覺出一絲威壓,欲說什麼,楚截霜已是強制住他,不由分說,居高臨下地重新與他結在一起。

林譽衡咬牙道:“已是如此時候,你還來欺騙本座?你、速將養靈珠修為取去,便快些離開,不要再……便任由本座生死,都與你無幹!”

楚截霜緩慢起落,卻見師尊面色紅潤些,知道功法已開始運轉,師尊一時無憂,頓時鬆了一口氣,俯下身摟住林譽衡,任自己渾身發軟地纏著對方,似條蛇一般。林譽衡渾身僵硬,卻受不住這樣的軟纏,幾乎端不住冰冷神色,楚截霜吻到他耳側,低聲道:“若是師恩父情,弟子能做到如此麼?”

“你……”林譽衡幹脆閉上眼,不去看他。楚截霜失笑,忽然心念一動,手指刮過他脖頸,笑道:“師尊,你二十五年前,說你問心有愧又何妨,既如此,為何出關後不敢看我,現在又雙目緊閉?若你睜眼看看弟子,自然知曉弟子是否有情。”

林譽衡只不言不語,好似冰雕一般。楚截霜撐在他上方,低聲說:“師尊若不信我,為何連耳根都紅了?”

林譽衡終於按耐不住,睜眼怒道:“逆徒!你放肆!”

楚截霜微微一笑,撩開自己胸前一綹長發,又是自行動作。林譽衡想閉眼,既不知他為何性格放開這麼多,恐他再出驚人之語,又不想看他似喜似痛,彷彿錐心之劍般美得迫人的清俊面若,一時只得望向別處,不願去信、不敢去信。

不知多久,林譽衡只覺自己即將出精,卻見楚截霜俯下臉,要吻他,立即推開,低聲道:“此事只是為助你取用養靈珠中修為。”

楚截霜卻嘆息:“師尊,弟子所言不虛,弟子的確也心悅你,您為何仍是自棄?”

他說完這話,突然強抬起林譽衡下頜,不由分說親吻上去,吐出一口真氣。林譽衡腦中已無法再想,楚截霜吻過他,輕聲說:“三十五年前,弟子第一次與師尊僭越,那時弟子要如此,並非為了與師尊傳與修為,只是因為弟子想要親吻師尊。”

楚截霜說:“師尊,二十五年前,您所言不假。弟子或許早已問心有愧。”

林譽衡心中一片空白,最後,他卻想:縱使此刻是這逆徒在騙他,也無所謂了罷。

他如何能不受這騙?

他如何能叫自己,不信這樣的……連他幻覺中也不曾想過的愛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