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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已是冬月裡,彭澤縣衙外是沉沉夜色,一輪殘月倒掛天上,周圍點綴著幾顆忽明忽滅的星子,北風呼號,吹得門窗簌簌作響。
臥房裡燃著的炭盆不知何時熄滅了,一陣寒意將柳昭從陳年舊夢中喚醒,醒來後他睜著眼靜靜躺在床上,目光放空,腦海中閃過方才夢中的片段,那些都是年少時真實的記憶。
自他脫險回來,在縣衙養傷已有月餘時間,左臂上的傷口雖然看上去可怖,所幸未傷及筋骨,只要痊癒,對左手的使用並無大礙。
聽白師爺說,容尹回來後沒幾日就帶人回京了,未留下只言片語,柳昭心想,就算留了,也未必能傳到自己耳朵裡。謝澍那幾日跟著他寸步不離,美其名是照顧他養傷,可那陰沉的臉色分明寫著“你要是敢去見姓容的我現在就去砍了他”。
柳昭很想告訴謝澍:“我去見姓容的,也是為了咱倆能回京的事,我的前程都捏在他手裡呢。”可看了一眼謝澍腰上的佩劍,還是忍住了,照謝澍的脾氣,怕是聽了會立即動手,然後身體力行告訴他,什麼叫“貧賤不能移”。
不過到了十月底,從京城裡下來了一道聖旨,擢升柳昭為正六品大理寺丞,下月十五到大理寺赴任。
回京之事總算塵埃落定,才不至於謀劃多年的事落空,柳昭懸了快一個月的心也放回了原地。
回京的日子一日日臨近,這幾夜輾轉反側,往事入夢紛至沓來,從前發生的事和熟悉的人,在腦中來回閃過。原本覺得一個轉身,再回首已是恍若隔世,可清晰的記憶告訴他,這一切只不過隔了短短三秋。
柳昭閉上眼,眼前忽然又浮現出剛剛夢中那一抹朗月清風的淺笑,那一聲“從此不敢看觀音”還依稀在耳畔,心念一動,再睜眼,都成了過眼雲煙,消散無影。
突然,窗外一聲異響傳進來,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撞上了窗稜,隨即又有飛鳥撲稜翅膀的聲音,黑夜裡傳來幾聲“咕咕”的叫聲。
柳昭披衣坐起,拿起桌上的火摺子將蠟燭點燃,昏黃的光線瞬間溢滿房間,移步窗前,支起窗戶,從外邊抓進來一隻信鴿。
信鴿的腿上用紅繩綁著一個蘆管,柳昭將蘆管取下後,將信鴿重新丟擲窗外,信鴿完成使命,立即振翅往夜色深處飛去,消失在天際。
柳昭將蘆管裡的紙條倒出,藉著燭火端詳上面的幾行小字,上面有他數日前要朱佑臨探查某個人來歷的結果,片刻之後,柳昭心裡已有了計劃,他將紙條放在蠟燭上,火舌一閃,倏忽間化為一攤灰燼。
他望了一眼天色,算了下,此時應到了寅時。
夤夜,據說是一天之中,人心最脆弱之時,適合夜會,適合夜奔,也適合,夜審。
彭澤縣衙大牢外,白師爺提了一盞燈籠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披著一件灰裘的柳昭,半張臉都埋在了毛領中,再後面是抱著劍的謝澍。
“大人,你非得挑這個時辰來審人嗎?”白師爺打了個呵欠,他又是被柳昭從溫柔鄉裡拖出來的。
柳昭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將下半張臉從領子裡露出來,“你以為本官想嗎?還不是因為那人油鹽不進……”
白師爺道:“要屬下說,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柳昭道:“說的輕松,人家新婚當夜死了夫人,這口氣換你,你能咽的下去?”
白師爺放下手裡的燈籠,掏出鑰匙開牢門,聞言停了手裡的動作,轉身嘆了口氣,道:“說來也真是可憐,屬下那晚也在場,那新娘子心口一支箭貫胸而入,當場就氣絕了。”
謝澍冷哼一聲,道:“你倆是在同情土匪?要不是他們見錢眼開,做這種勾當,也不至於招來殺身之禍,要我說,這都是報應,你們也太婦人之仁了。”
白師爺不敢反駁,幹笑幾聲,道:“這不只是可憐那位橫死的新娘子嗎?”
謝澍拿劍扣了兩下門,斜了一眼柳昭,“話說回來,你審人犯就審人犯,非叫我過來作甚?難不成你還怕個關在牢裡的土匪?當時替別人擋刀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
柳昭輕咳了一聲掩飾不自在,“我這傷都好了,你怎麼還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