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面前,世界的一切一切,那厚重的存在,此刻輕如鴻毛。

江知意自認為不是重感情的人,但與岑清伊重逢之後,她與家人裡漸漸和解。

現在江知意有了自己的家,她越發能體會為人父母的不容易,尤其作為母親的角色。

江知意還想好好盡孝,讓母親享受愉快的晚年,所以她不願母親受累,不願讓她帶孩子。

兒女不添麻煩,在不少人眼中已經是一種孝道,如今母親突然病了,江知意忽然覺得自己很不孝,他們兄弟幾個也一樣,最甚的是父親,同在屋簷下,竟然不知母親的病情,連暈倒都不知道。

江知意無法停止思考,幸好有岑清伊在身邊,有熟悉的麝香味,她才不至於渾身發抖。

也不知是年長了,還是習慣性依賴了,江知意現在總覺得自己不如之前堅強了,她現在靠在岑清伊懷裡有點累。

有時有那麼一刻,江知意也想什麼都不管,放縱自己任性的像小孩。

母親突然病倒讓她意識到,似乎只有在母親面前,她才是最真實的那個自己——像是帶著刺的刺蝟,刺痛靠近的人,卻又渴望溫暖。

哪怕在岑清伊身邊,江知意都讓自己像個家長一樣,她心底總有一根弦緊繃。

向死而生的人生,意義是什麼啊?

江知意胡思亂想,岑清伊靜靜陪在她身邊,岑清伊最難受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個親密的姐姐可以陪在自己身邊。

無聲的陪伴,有時勝過千言萬語。

因為秦清瀾不同意手術,所以只能採取其他手段控制病情,但任何治療方法都效果甚微,想要止疼,只能靠吃藥。

之前秦清瀾吃藥太多,已經有副作用,比如說這次暈倒。

醫生現在要做的,除了注射止疼藥,還要控制服藥帶來的副作用,以及排除病因,除了腫瘤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可能。

時間奔著午夜去了,江槐輕輕推了推江樹,“你找找爸,先把他送回去,老人扛不住折騰的。”

江樹轉身出去了,江楊坐在江知意旁邊,身體靠著她,一言不發。

江樹很快隨著江啟博回來,江啟博不回家,獨自坐在江知意對面冰涼的長椅上。

後半夜的醫院,沒有急診時安靜極了,江知意聽見椅子吱嘎的聲音,她略微抬頭,父親坐下了,她瞥見銀灰色的頭發。

是啊,父親也老了。

再怎麼樣,這個人是她的父親。

人這一輩子,連生命都會過去,還有什麼事過不去呢?

江知意依舊止不住胡思亂想,直到手術室的門開啟,秦清瀾臉色蒼白,額頭和鬢角發絲還泛著潮濕,大概是疼得滿頭大汗。

“她睡著了,先推去病房,你們……”醫生環視一圈,江知意站起身,“跟我說吧。”

岑清伊緊隨一步,“我陪你。”

“我陪她吧。”江楊勸阻,岑清伊沒再說話,江知意沒理他們,擋開站起身的江啟博,“媽想見我,我希望她醒來最先看到的人是我。”

這個理由,名正言順。

“那就這樣。”江槐提議,“咱們都去病房看媽一眼,江樹送爸回家,江楊和我留在門口,以防有事,”江槐說了一圈,沒提岑清伊,“小意就辛苦點,今晚守在床邊,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你累了,我跟你換。”

“不用。”江知意搖搖頭,“這麼多人在這裡也沒用,你們都回去吧,寶貝,”江知意扯了扯岑清伊,“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好啊。”岑清伊猶如被臨危受命計程車兵,被賦予一種神聖的使命感。

江槐欲言又止,江楊站起身拉了他一把,“二哥,就先聽小意的。”

從始至終,江啟博沒做聲,父母到了一定年紀,似乎就不再是絕對的決策者。

就像此刻,孩子們聚在一起商量,父親是需要被照顧的角色,他等待被安排,江啟博也確實沒有異議,只是說了句,“等你媽醒了,給我來個電話。”

秦清瀾被安置在高階病房,一家人圍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人,眉頭依舊皺著,大概睡眠時也是病痛難忍吧……江知意坐在床邊,背對著他們,拉起秦清瀾的手:“你們都回去吧,讓媽安靜地睡會。”

夜,終於安靜,房間裡只剩下熟睡的人,還有岑清伊陪著江知意。

“姐姐,你要不然也睡會。”岑清伊心疼江知意,她年後就沒好好休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