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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

陰暗無光的祠堂中，一個男孩正跪在地上，女子在門口張望著男孩顫抖的脊背和瘦弱的身體，眼中流露出心疼，揮手喚來小廝，送了張蒲團進去。

男孩接過蒲團，灰白的嘴唇顫抖著道了一聲謝，墊在膝蓋下，膝蓋骨的刺痛感才減弱了些。

閉上眼的瞬間，回想起林榮劈頭蓋臉的訓斥：“我林家積累的百年門風，不是讓你來敗壞的！阿慕，你不過才八歲啊，幾次三番出門吃喝嫖賭，欺淩弱小，你母……我朋友把你交給我，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墮落下去？難道，難道——”林榮頓住，沒有再說下去，男孩卻知道他接下來的潛臺詞：

難道這真的是你從魔族身上帶來的劣性嗎？

他仍舊不敢回想那日林榮失望的眼神，即便自己幾次三番作誓，說自己是在賞花會看花，可那日落雨，賞花會人群寥寥，城東的賭坊卻人聲鼎沸，不少人都看見這個男孩拿一堆珍奇物品當了，輸紅了眼後又押上了一塊玉佩。

有人見了玉佩，知道玉佩的主人是誰，便悄悄收了，半夜拿來找林城主，林榮見他抱回來的那束花，正將信將疑之時，玉佩的歸來坐定了男孩的罪名。

他因此被罰面壁思過三天。

好不容易林榮鬆了口，放他出去玩，結果又接連出了幾檔子類似的事情。

男孩眼睜睜看著林榮眼中的失望越來越多，憤怒越來越少，以至於最後，林榮的表情歸於平靜，將男孩的一切行為歸結為魔族的本性。

男孩卻無力證明，只能日日往人多的地方擠，渴望能用其他人的眼睛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一向明亮的眼睛也逐漸暗淡下去。

這是第五次跪祠堂了。

他昨晚聽幾個僕役議論，說老爺已經對他失望透頂，甚至動了想將他送走的念頭，他本來不相信，但見到林拜黎描字時鬆快的模樣，也不得不相信了。

他不敢再做出任何舉動，只拼命將脊背挺直，尋找一個還能留在府中的機會，母親已死，父親更是不知去向，他唯一能依賴的，便是林家了。

祠堂森冷，燭火幽幽，大門仍敞開著，將冷而潮濕的空氣吹進來，靠近門口的地上濕了一片。

燭火被這風一吹，左右搖曳晃動，已經燒了一大截，一條長長的燭淚從蠟燭邊緣垂下，在金屬燭臺裡重新積成一灘。

狂風吹得簾子搖晃翻起，似乎就要貼到燃燒的燭臺，男孩站起身，想將燭臺拿遠些，卻看見身後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懷中鼓囊揣了不少東西，跑得飛快。

男孩定睛一瞧，神色大變，抬腳跨出祠堂，朝黑影沖了過去，黑影沖過院子，往府門跑去。

正對著院子的房間中，少年正懸腕提筆，忽聽聞院中有打鬧聲，便悄悄掀開窗戶檢視，這一下目瞪口呆，院子中，兩個一模一樣的阿慕，正你一拳我一腳，打得難解難分。

男孩見窗戶開著，燭影映出了人影，想來是林拜黎在房中描帖，急急喊了一聲：“林哥哥，幫我……我找到偷東西的家夥了……”

此話一出，窗戶卻關上了，男孩手腕一鬆，妖怪已經逃脫，飛也似地往府門沖去了，男孩趕緊起身，也沖了出去，跟著妖怪跑出兩條街，他在轉角發現了丟掉的包裹。

他上前撿起包裹，一隻肥老鼠吱吱一聲，從包裹下溜了。

拍了拍包裹上的灰，他開啟包裹看了一眼，這一下背後冷汗直冒，裡面竟藏了林家的房契地契，以及一應金銀珠寶，此事不敢耽擱，他拔腿就往林府跑去。

火舌已經躥上了天空，林府濃煙滾滾，府前聚了不少人，一隊救火的官兵，正沖進府中去滅火，水桶一桶一桶地接力遞著。

林榮已經癱軟在地上，林拜黎扶著魏玉，兩人的視線皆透過熊熊燃燒與倒塌的木材柱子，看向了側邊的祠堂。

火焰正是從祠堂開始燒起，逐漸蔓延到其他房子。

“如果不是林公子發現得及時，只怕林城主和魏娘子就要葬身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