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第2/2頁)

一個老者，肩上扛一青竹，挑了一個盛了酒的葫蘆，從山林中鑽出來，搖頭擺腦跟著三人去了，邊走，嘴裡邊喃喃：“我只道東南角怎會有煙氣，怎知道啊……這個徒弟比我想象的聰明些。嘿嘿，嘿嘿。”

幾個魔族欲阻攔這個不知死活的老者，但老者雖身材幹瘦，腳下卻虎虎生風，不出一會便竄出數米遠，眾人不敢違抗紀律，也就隨他去了。

杜荊竹躺在軟榻上，懶懶起身支起頭，除了這張床，整個房間都落了不少灰塵，他掀開被子滑下，穿上鞋子在地上一劃，一道深深的灰痕。

在祝府強撐著站起身後，他便站在祝慕身後，強撐著用了劍，體力不撐還是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出現在了這個陌生的房間，整面牆壁似是石頭雕成，牆上開了一面大窗，他重新坐回床上，扭身推開了窗戶，溫暖的風吹得山林沙沙作響，裹挾著清新的青草氣息與花香，一同漫入房間。

幾乎就在同時間，一片黑暗遮蔽了他的眼睛，身體驟然冷起來，耳旁是雨水的滴答聲。

一雙眼睛睜開，世界重歸光明，卻不是杜荊竹的眼睛。

杜荊竹正處在一個嚎啕痛哭的嬰兒體內，被一個清瘦的女子抱在懷中，遞給一個男子，男子身形健碩，眼神極溫柔，這男子身旁站了一位穿著淺藍色長裙的溫婉女子，身旁正親暱地摟著一個兩歲半的孩童。

男子介紹道：“我是林榮，這是我的妻子魏玉，這位是我的孩子，林拜黎。”

女子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男子接過嬰兒，眼中滿是慈愛與悲痛，他身旁的女子也面色悲傷，脊背顫抖，用手帕捂住了嘴，聲音嗚咽。

嬰兒的臉極緩慢地轉過去，看向清瘦女子，女子身披寬大白袍，一頭烏亮的頭發垂到腰間，長了一張端莊的瓜子臉，舉止姿態不似塵世中人。

女子的眼神向下挪去，與男子懷中的嬰兒對視，不似尋常人面對孩子時的慈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欲無求的極端沉靜，緩緩開口：“這是……天音聖女的孩子。”

說罷，轉身就欲離去，男子忽然出言阻止：“等等！”

男子身形頓了頓，面色沉痛：“我父親剛剛出發，前去天山尋找我姐姐，你帶著我姐姐的孩子回來，怎能什麼都不說？我姐姐怎麼樣了？還活著嗎？孩子的父親林天，到底去了哪裡？我姐姐作為聖女被您天婆選去天山，是死是活總該有個交代吧！”

聽到林天兩個字，天婆平靜無波如古井的眼神，終於出現了波動，她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轉過身來的瞬間又恢複正常：“聖女，請我將孩子送出來，我多年前將她選入天山，必定誓死保護她的安危，無論是死是活，我總會死在她面前的。”

天婆看向孩子，平靜地說：“聖女說了，他的名字，單名一個慕。”

“亂世之下，人命若螻蟻，即便天山將要傾覆，我們也勢必守到底，至於這個孩子，是一條生命，請諸位善待，至於林天，從此以後，便不複存在了。”

剛說完，她寬大的袖子裡驟然飛出一柄劍，禦劍而飛，化作了天邊的一片暗影，落雨滴答，在地上點出一顆顆水渦。

孩子不出三歲，便捏了一條青蛇，繞著樹奔跑，那個孩童已經五歲半，伏在草地上翻看著手裡的經文，手指一敲一敲，似在記憶書裡的內容。

孩子眉眼漂亮，眉眼間卻有一股妖氣，手上青蛇扭動，孩子絲毫不懼，手捏開蛇的嘴，掰著它的牙，湊近了看書的孩童，笑道：“拜黎哥哥，我捉了條青蛇，送給你，好不好，沒有毒的。”

孩童啊地慘叫一聲，從地上彈跳起來，躲到剛走來的父親身後：“阿爸，阿爸！我早就和你說過，他父親肯定是個魔族，他抓了多少隻魔物了，你還不快快趕他出去！”

“拜黎，你說什麼呢，快別說了。”女子款款走近，將孩童拉至身後，輕撫著他的臉：“阿慕是你的表弟啊。”

“我才不認他這個弟弟！”孩童撿了經書，一溜煙似的跑了。

草叢中捏著青蛇的小孩，淚光閃閃。

“林榮。”女子扭頭，她極少叫林榮的全名，林榮吃了一驚，女子接著說道：“會不會真的……”

她沒有說下去，林榮腦中試圖阻止自己的思考，卻無法停止，從前姐姐帶著林天歸家探望時，林天那張臉，時不時浮現在他腦海裡，與淚眼瑩瑩的阿慕重合。

林天是阿慕的父親沒錯，只是……他似乎從未正面表明過自己的家族，姐姐也只當林天是個會法術的方士，望向林天的眼神，總是帶著最真摯的愛意。

可如今，天山出了意外，姐姐已死，只留下這個孩子。

“你的父親不也是……”女子開口：“他死在了半途，你也還沒帶回他的屍體，不是嗎？更別提你姐姐在天山的屍體了。我是說……我們總要考慮到林天是魔族的可能性。”

“不用再說了。”林榮蹲下身，將孩子拉到身旁，接過他手中的青蛇，青蛇已經被甩得口吐白沫，林榮笑著勾了一下孩子的鼻子，說道：“這是我姐姐的孩子，她沒讓這個孩子死，我就會留著他。”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扭頭對女子說：“你沒有和拜黎提阿慕的母親吧，我們只對拜黎說這是我故交的孩子即可，問及我姐姐，只說她死在山上了，並無子嗣。”

“若是讓人知道姐姐與林天誕下這個孩子，只怕會給這孩子惹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