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給它起一個?”杜荊竹看向祝慕。

祝慕連忙擺手:“不不不,它會借機砍了我的。”

杜荊竹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手背在身後,一腔起名的熱血順著脈絡流經五髒六腑,那顆變成玻璃碎片的心漸漸複原,重新激發出當年的壯志豪情來。

杜荊竹對著天空中正亮的幾顆星星,似乎是北鬥七星的位置,正想從七顆星宿名稱中挑一個,卻發現一個也想不起來。

吃了沒文化的虧了。

沉吟片刻,杜荊竹開口:

“我看今日夜色正好,鳥雀安靜,又是剛結束了一樁心事,以後的生活會越過越好,不如就叫你——大順。”

長劍嗡鳴著,在雪地上翻了幾翻,撬起好幾塊深黑色地皮,又朝著杜荊竹飛過來,停在他腳下。

“好,那就叫大順了!”杜荊竹洋洋得意:“這名字真不錯!”

杜荊竹將祝慕拉上了劍,劍身瞬間變大幾倍,杜荊竹盤腿坐下,瞧著下面的風景,夜色濃重,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瞧見黑的土地與白的積雪相互襯託,像幅水墨丹青。

視線往下一瞧,杜荊竹忽然喊道:“大順,大順,停一下!”

大順垂直降落,杜荊竹抓緊劍身,有種失重的感覺,離地面還有幾十米時,它放慢了速度,平穩降落到雪地。

起身,抬頭,眼前正是茫茫雪山,風肆虐著捲起雪花,雪山上除了少數低矮的藥材外,樹木屈指可數,大都生得歪歪斜斜,不甚美觀。

山神一從雪山離開,雪山便似被奪走了生機一樣,從頭到腳從須到尾散發著濃重的死氣,經年的積雪也失去了往日的空靈純淨,如今倒像死人的白牙齒,白眼珠了。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好好看看這座雪山了,冷銳刺骨,吹著杜荊竹的衣袖,他掏出兩件深色大氅,分給祝慕一件。

大氅沾上了一縷梅花香,他正疑惑是怎麼回事,就看見袖口沾著一枚小小的梅花花瓣,在夜幕下顯得更紅了,接近於黑色,他揭下花瓣,在手裡撚了撚,揉出淡紅的汁液。

看來自己是不小心把衣服和花環放到一起了。

他從瓶子中拉出花環,轉頭問祝慕:“你說過的,這株梅花沾了你的血,栽在這裡,可以活很久,對嗎?”

“你不是不種嗎?”

杜荊竹:“誰說的,反正不是我說的,我可不承認。”

他跪下身子,用劍挑開泥土,將花環拆開變為一節柔軟的紅梅枝,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坑裡,又捧了兩捧凍硬的泥土埋上,紅梅開得正燦爛,只有他膝蓋那麼高。

“這花朵啊,變成花環就是變成了死物,雖然也好看,到底不如將它放在山野間自由生長好,由著它自己的想法生長,總是靈動活潑的。”

他用力壓實泥土,防止狂風將它吹倒,剛扭頭,一個黑色而傴僂的身影,正在遠處走著,揹著一個大包袱,夜晚太黑,他放大視線也看不清是誰。

黑影卻走進了,黑暗中逐漸露出曹公公的臉,他的嘴凍得烏青,杜荊竹連忙掏出幾件厚衣服給他披上。

“這麼冷,還是晚上,公公,你來雪山做什麼?”

“我……我……”曹公公沒有回應,杜荊竹看向他手裡捏著的兩根線香,瞬間明白了。

“多謝杜公子了,要不是您給我的藥,我脖子哪能好這麼快。”

“小事小事。”杜荊竹一甩頭發。

“你們此去,可是向東?”

“正是。”

曹公公在皇宮待了許多年,觀察推敲的本領極強:“此去向西就是月峰,你們怕不是要去月峰拿藥?”

“這個……”杜荊竹不好承認,也不好說不是,曹公公看出了他的窘境,笑著說:“月峰最出名的便是藥材,去拿藥也沒什麼稀奇的,老身已經辭別皇宮歸鄉,不會亂說的。”

杜荊竹這才點點頭。

“月峰藥材眾多,分門別類有幾萬種,前日我還未歸家時,姐姐來信說咳嗽犯了,雪堡這些天因為暴雪一直封著,好不容易才能出去,兒子去月峰拿藥,卻發現有人在大肆收購藥材,好像還專門針對了幾樣,已經有兩月之久,差不多就是你們剛來雪堡的時間,只怕你們那幾味藥,不好找啊。”

杜荊竹一怔:大意了。

被困在雪堡這些天,好不容易等雪停了,打算前往月峰,卻忘了祝氏長老本就知道設下的密語如何解開,雖然被殺了不少,但到底沒殺幹淨。

“告辭了!”杜荊竹一轉身就要上劍,袖子卻被曹公公拉住。

“我還沒說完。”曹公公拉著杜荊竹的手,在他手上寫了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