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站在小床前,眼中的血絲還未被淚水洗去,她看著與盧貴妃相似的這張小臉,伸出手將他抱起,恍惚之間,如同看見了剛出生的盧繡文。

“繡文……”她喃喃自語。

“娘娘……”翠眉跪著:“是奴婢沒有照顧好娘娘,讓娘娘受了驚,奴婢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她一遍又一遍扇著耳光,直到被抓住手腕:“夠了,起來吧。”

她在皇後木然的眼神中起身,眼睛通紅。

“不是你的錯,她最後的時刻,你能守在她身邊,我很開心。”

“真正殺死她的,另有其人。”

皇後的目光突破了被雪花吹得冰冷的窗紙,像一柄利刃,刺進了水月宮的牌匾。

盧貴妃最初難産的時刻,她不被允許進入,那時候,明明一切都還是好好的,養胎期間情緒平和,請來的太醫也都說孕婦十分健康。

直到一根白色的頭發掛住了窗戶,她看見了,就在盧繡文提醒她注意陛下時。

情形急轉直下,大出血與暈厥緊跟著胎位不正席捲而來,將盧貴妃脆弱的生命像薄紙一樣高高揚起,撕成無數白色的長紙條,卷在風雪中,消失在冰川盡頭。

那團雪如今也席捲了她。

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皇後臉上兩道淚痕,翠眉看著心疼,“娘娘,我來吧,娘娘,對傅公子的喜愛,我不比您少一分,我願意的!”

“翠眉,你還有大把青春,我的身體卻已如風中殘柳,再消耗一些,於我而言沒有什麼差別。”

她推開翠眉伸過來的手,將靈草拿出。

她曾無數次如同曾經的盧貴妃一樣,趴在那片永遠散發著青碧色光輝的草地之上,於深夜,探聽著地下的動靜。

一無所獲。

自從盧貴妃死後,這層草地便加了吞音咒,任何地下的聲音,無論是尖叫還是哀嚎,均無法回到地面。

她曾一度陷入僵局,看著傅輕洛越長越大,背上的咒文延伸了一部分到脖子上,青黑色愈來愈深,這層控魂的咒文,讓他將永遠無法逃脫陛下的掌控。

直到一對夫妻的出現。

丈夫扶著妻子,一隻大手輕輕託著她的腰,兩人臉上都是幸福而滿足的表情。

“參見陛下,我們是城中新晉解語人,等誕下孩子後,就能出城尋藥。”

龍椅之上,皇帝深邃的眼眸射出寒光,“上一任解語人因為墜落冰川而死,現在城中剩的解語人並不多,你能保證你們會是其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嗎?”

丈夫跪地,磕了個頭。

“草民鄭戚。”

“草民蘇莞。”

二人異口同聲:“定不負陛下重託。”

皇帝眼中的寒光被一層淺薄的暖意遮蓋,因而顯得不倫不類:“起來吧。”

宋莞看向站在一旁的白發男子,男子表情冷淡,平靜的眼神藏著傲氣,對視一眼讓人如同浸入冰雪。

腹中的孩子輕踢著她的肚皮,一個可愛而溫暖的生靈即將從腹中誕生,他們樸素的小家即將迎來一員。

莫名的不安,她拉住了丈夫的手。

二人不敢站起來,皇帝揮了揮手,老太監看準時機走上前,將二人攙起:“但願二位不要辜負陛下的期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