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孔瑄塞了一張風符給青坊主作為最後的保險之後,才安心地提著繪理騎著孔雀上了樹。現下那張符沒有被觸碰的跡象,證明那兩個家夥還沒開始交手。

可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那間忽然安靜下來了的小禪房,一直停駐在她肩頭的孔雀也輕輕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像是隨時準備飛掠過去,完成一次高空撲殺。

叩——叩——叩——

禪房的門很有節奏地被叩響了三聲。

孔瑄和繪理看到禪房裡的那個身影站起了身子,應該是去開門了。

繪理的身子繃得更緊了,兩個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你,認得我嗎?”

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起來像是刮過砂紙一般,帶著一種奇特的粗糙感。在這個除了孔瑄繪理之外只有男性僧侶的寺廟裡,顯得尤為詭異。

隨之而來的是青坊主熟悉的平靜聲音:“貧僧從未見過女施主。”

微微上挑的尾音帶著一絲沙啞的性感,像是誘惑著魚兒的鈎子:“你確定?”

青坊主回答的聲音依然冷靜且堅定。

“貧僧不會記錯的。”

“騙子。”被掐斷了最後一絲幻想,女子的聲音冷了下來:“嘶……騙子!”

那女聲突然高昂了起來,打斷了青坊主的尖銳聲音裡夾著掩飾不住的嘶嘶聲,就像是一隻吐著信子的美女蛇。

“嘶…你和他一樣!嘶……嘶…你們都一樣…嘶……都是騙子!嘶嘶……騙子!!”

像是突然被觸到了逆鱗,那女子尖聲嘶喊了起來,詭異的人蛇混合的聲音響徹了整座庭院。

孔瑄恍惚聽見,大雄寶殿的方向好像是混亂了一會兒。她等了半晌,卻沒有看見僧人出來,只是剛剛停下的誦經聲更響了些。

孔瑄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心寒那些僧人的涼薄,還是該慶幸沒有手無縛雞之力的豬隊友突然出現拖後腿。她索性不去管那群只顧自保的僧人,把分散出去的注意力收了回來,專心關注起禪房的情況了。

蹲坐在她身旁的繪理,聽見了爭執聲,有些著急地咬了咬唇。她略微猶豫了一會兒,便做了個躍下樹的準備動作。

眼疾手快的孔瑄趕忙拉住她,壓低了聲音詢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當然是去救他呀!”繪理皺起了眉,有些著急地想掙開孔瑄的手:“那邊都吵起來了,我怕那個青坊主出事。”

“別著急,佛光沒出現,說明他還沒動手,風符沒破,說明他沒有生命危險。”孔瑄按下了她,然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冷靜些,相信青坊主能處理好的。”

她的話音剛落,那邊的青坊主便很快有了動靜。

他先是嘆了口氣,然後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緩緩響了起來——

“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

“閉嘴!嘶……嘶嘶…閉嘴!!你懂什麼?嘶…你懂什麼!”

打斷他女聲似乎更加瘋狂了些,她近乎崩潰地大喊著:“我們…嘶…約定好了的!嘶……約定好了的!嘶嘶…明明和我約好了…嘶…一定會回來的……嘶嘶…嘶…明明說過…嘶…會來迎娶我的!那個男人…嘶…那個男人……”

喊聲逐漸低落了下去,最後變為了低低的抽泣聲。哽咽著控訴的女聲比方才的撕心裂肺更加讓人覺得難過。

“為什麼…嘶…為什麼要背叛我呢……嘶…為什麼…嘶嘶……要…嘶…背叛我們的……嘶…諾言呢……我不明白…嘶…我不明白啊……”

青坊主又嘆了口氣:“ 世間諸般苦痛,皆為心動之故,心不動則無苦無痛。女施主,放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