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怎麼好胡說嘛!要不是遺體慘得不能看,怎麼會沒有遺體道別儀式呢?肯定是情況太慘了,怕家屬和朋友接受不了嘛!”

......

熟悉的話語就像冰冷的利刃一樣劃過胸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的孔瑄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努力不去想象車禍現場的慘狀。

跪在地上的小蘿莉在重壓之下依然努力地挺直背脊,可她支撐著身體的雙手已經開始不停地顫抖。就像是秋日盡頭樹梢上最後的那片枯葉,單薄又脆弱。可即使下一秒就會被瑟瑟寒風吹落,它還是倔強地堅持著,不肯輕言放棄。

她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在了孔瑄泛起不忍的黑眸,慘白幹裂的嘴唇開闔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孔瑄的心猛地一顫,差點被響徹胸腔的心跳掩蓋住的,是一個虛弱又稚嫩的聲音——

【跑。】

於此同時,鏡子裡突然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它狠狠地拍擊在了鏡面上,鏡框隨之猛地一顫,光滑的鏡面上出現了一絲裂紋。

被那隻手吸引了視線的孔瑄驚得倒退了兩步,然後下意識地看向了那個咬緊牙關的黑衣蘿莉。她稚嫩的臉上五官漸漸清晰,憔悴的臉上寫滿了焦急。

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多了一絲催促的意味——

【跑!】

越來越多的手從鏡中的黑暗裡出現,它們在鏡面上拍擊出一道道裂痕,也讓鏡框搖晃得越來越厲害了。

孔瑄彎下身從鏡面縱橫交錯的裂痕和指縫間的空隙看著鏡子裡那個小蘿莉,不知道該如何幫助被不斷出現的手壓迫著的她。鏡中她纖弱的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好像下一秒就會被無情地折斷。

在被壓垮的前一刻,她依然死死地望著孔瑄的眼睛,漆黑的眼底是倔強燃燒著的火光——

【跑啊!】

被本能強行壓制著不能上前的孔瑄瞳孔收縮,從心底爆發出的吶喊帶著孩童特有的尖銳,讓她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她看著那個瘦弱的小姑娘驀地被壓倒在地,稚嫩的臉頰狠狠地砸在了她雙親的黑白照片上,柔軟的黑色短發被風掠起又落下,就像是雛鳥折斷的絨羽。

相框邊緣破碎的玻璃劃傷了她的臉頰,鮮血在一瞬間為那片黑白染上了不詳的紅。可是她依然直直的望向她,好像察覺不到痛苦一樣,朝著滿眼不忍的孔瑄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鏡子裡,她身後原本沉寂著的黑濃開始扭曲變形,漸漸形成了一個以她為中心的漩渦,慢慢地將她吞噬。

孔瑄最後看了一眼她帶笑的眼睛,有些不忍地閉上了眼。然後毫不猶豫地轉頭狂奔。

潛意識告訴她,不能被吞噬了她的黑追上,必須找到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

可是無盡的黑暗裡,哪裡有什麼避風港呢?

她聽見身後的鏡面碎裂的聲音,可她根本不敢回頭。她不知道身後在追趕著她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前方的黑暗裡到底有什麼在等著她,只能遵循著八歲的自己消失前的叮囑,拼命地奔跑著。

前方不遠處的黑暗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個優雅的背影自肩上垂下兩條金色與暗紅交錯的飄帶,素白色為主的衣衫在一片漆黑裡分外惹眼。漆黑的長發被編成了一條長長的麻花辮,在約莫腰間的位置纏上了紅線。

像是被她的腳步聲吸引了注意,那個人緩緩地轉過了身來。在和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孔瑄的手裡被塞進了一根冰冷堅硬的棍狀物。

被那張臉驚得有些恍惚的孔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裡被抽離,失去了力氣的她腳下一軟,跌進了一片藍色的光海裡。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聽見耳邊響起了一個耳熟的溫柔聲線——

【啊啦,這可真是謝謝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