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謝許說什麼,關卿掛了電話。

他看了會兒檔案,簽名時,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他拿左手去握住右手,卻發現自己不是手,而是渾身都在顫抖。

這些天的甜蜜、釋然、輕松是隻存在於白天的陽光,而一入夜,那些暗處的恐怖黑影就會湧上來,從不曾消失。那些現實裡他所經歷的困境、所害怕的東西,投射到光怪陸離的夢裡,仍然深深地魘著他。

比如他一直沒有下載回來的微博,因為害怕看到謝許的粉絲對他冷嘲熱諷;比如他不敢去想的事情,江碌、謝許的媽媽、別的人……究竟會怎麼看他。

他比起以前,其實根本沒有長進。他還是那個膽小又無能的關卿,只是這段時間謝許天天的關心與陪伴讓他險些忘記了這個。

以後要是複合了呢?要是複合了之後……謝許又忙了起來呢?

忍受,到忍無可忍,然後再次分手?

破鏡即使重圓,也一定會因為同一個原因再次裂開。而且,他們根本……沒有在修補吧。

他們只是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戀愛氛圍裡,忘乎所以。

夢做得太久,差點他都信以為真了。

電話一直在響,關卿幹脆關了機。

他捂著胃整個人蜷縮起來,然後沖到洗手間,一陣陣痙攣的幹嘔。

下班時,關卿走下樓,看見一個風度翩翩的帥大叔。

明明看得出他年紀不小,他眼角的皺紋也不是不明顯,可那種給人的感覺,又帥又有韻味,簡直荷爾蒙爆棚。他捧著一小束花,看見關卿下來,笑眯眯地對他行了個紳士禮,把花遞給他。

關卿:“……您好?”

前臺用曖昧的眼神看著他們倆。

那大叔笑了笑,說:“帥哥,能請你共進晚餐嗎?”

“呃,”關卿尷尬極了,“我,那個……”

“不會又要拒絕我吧?”大叔做出傷心的表情,十分誇張地說。

“不是。”畢竟是長輩,關卿連忙道。

等等,‘又’?

“您是?”關卿看著那大叔的臉,努力從中分辨出熟悉的感覺。大叔歪頭,關卿瞬間福至心靈,“您是謝許的爸爸?”

大叔點頭,笑得很開心:“我是謝清,我那個笨蛋兒子給你添麻煩了。”

謝許的爸爸跟他想象中嚴肅認真、法令紋很深的中年男人有點不大一樣,關卿感覺世界又玄幻了起來,又開始有點暈乎乎。

“爸。”謝許急匆匆走進來,“你別——”

他看到關卿時,剩下的話都卡住。關卿也愣了愣,和謝許對視。

上次見面還是從夏威夷回國,當時兩人都曬黑不少,謝許開車送他回家,他們時差還沒倒過來,大半夜的兩個人都很興奮。他們說起夏威夷的日出,說起住在隔壁房的那對印度情侶,說起這段奇異的旅行……

甚至在下車的時候,他們很自然地交換了一個吻。

但這次見面卻好像陌生人一樣。

謝許拉著他爸,咬牙切齒地說:“謝先生,我們借一步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