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長點的先生伸出手臂攔住她們兩個。

周已晴向李萊爾投去詢問的目光。

“好。”李萊爾清醒了一點,彷彿早就知道了會有此一遭似的,拍了拍周已晴的手臂要她放心,“宴會也快結束了,你自己回去小心點。”然後轉身向眼前的男士說,“麻煩您幫我引一下路。”

李萊爾抻直身板,翹著啪塔啪塔的高跟鞋被帶走。

繞過人群時,李萊爾頓在原地裡朝人群某個背影瞥了一眼,那人高舉著酒杯四處應和,直到她遠遠走開,那背影才轉過頭來,將目光牢牢釘李萊爾身上。

周已晴知道李萊爾她壓根不需要人操心,絕不會被讓別人白白佔了便宜。

經過多次合作應酬,一來二去周已晴也看清李萊爾,別看她這樣,總會被人聯想到兔子之類的溫順動物,一旦有合作方想要仗她們是年輕女孩在生意上壓價或者佔便宜,李萊爾敢立馬當場對喝,在心理上先甩了對方幾個拳頭,後面裝作低頭讓步丟出一些盈利,這盈利對她們來說屬實是九牛一毛,棄之完全不可惜。

周已晴對李萊爾有信心,但她還是想讓李萊爾對付時力更穩妥一些,自己的身份摻和進時家顯然不太合適,可既然李萊爾是因時崇而起的事端,時崇就不應該置身事外。

周已晴望過去人群中觥籌交錯的中心。

“李小姐,很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你。”

李萊爾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品嘬,隔著杯壁她仔細端詳時力表情,絲毫找不出對方口中所說的抱歉。“伯伯您今天這個點找我,大機率不是為了抱歉吧。”

她攪動咖啡杯裡輕巧的銀匙,勺柄搭在瓷杯裡發出清脆的響聲。

太直白的開場讓時力的表情有瞬間失去控制,左邊肌肉輕微的痙攣,但很快地恢複平靜。

“當初李小姐因為錢。”時力故意在“錢”這個字加重語音,“而選擇與周家合作,嫁進時家。這筆賬要怎麼算呢?”

時力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文質彬彬,咋一聽像是商討實則是威脅。

你還缺我這點錢嗎?肯定別有圖謀罷了。

眼看李萊爾如此鎮定,時力心中有些不爽,但也只能強忍著,咧開笑容,輕飄飄地說,“我只要請李小姐離開時崇就好。”

李萊爾噗呲一聲笑出聲來,“為什麼不是請他離開我呢伯伯。您是長輩,我就跟您實話實說吧,有些時候出現問題,還是要多從自身原因出發。”

天沙啦沙啦地下起雨來,談話的地方雖然是密封的隔間,看得出來時力正在氣頭上隨便找了個位置。餘光裡,李萊爾瞥見街邊一個又個晃動影子,想撒謊、偽裝、掩飾,噢不,是戲癮上來了,無比深情道。“叔叔,我是真的愛他。”

她掉下眼淚來。

這出苦情戲,時力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你不會真的因為這真愛上他吧,我告訴你,時崇這孩子我完全瞭解,完全不是你看的直咧那會事,遠不只那麼簡單。當初時崇進了我公司不到兩年,就把我公司裡面的年輕骨幹全帶走了,你覺得這樣的人,會是你們所看見那種表面傲慢實則熱心腸的人嗎?”

李萊爾埋下頭,不言語。

“小萊。因為當初你在時家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對你有點感情。恐怕你還被瞞在鼓裡,時崇對你感情完全是假的,當初你為什麼會誤打誤撞嫁入時家,多半與他逃不了幹系,他就是為了爭我這家産的。小萊。”時力高昂的語調結尾於李萊爾親暱的稱呼,只為了喚醒李萊爾。

猛然,李萊爾抬頭看向時力,淚痕還沒幹。

時力使勁往火爐裡堆柴,越旺越好,“我現在才是真的看透他了,就是一頭蟄伏野獸,這樣的人你還永遠和他在一起嗎?會失去自由的吧。我是完全為你著想。只要你確定和他在一起,他就會永遠纏著你,死也不放手。”

“巧了,我也是這種人。”

李萊爾笑起來,黑而大的眼珠是被烏雲遮蓋的毛茸茸太陽,陰冷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