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八代老師是個意外。當我鬼鬼祟祟翻牆跳出去時,正好落在八代老師的停車位上,而他剛要把車停進停車位。

隔著車窗玻璃,我的臉上浮現出憨厚的笑容。

……

八代老師看了眼端坐在副駕駛位的女孩,學生都害怕和老師單獨相處,女孩背脊挺得筆直,手握緊了安全帶,八代不由得感覺好笑起來。

作為老師對付這種聽話又膽怯的孩子八代駕輕就熟,誇贊道:“拿到了稿費想給家人買禮物,森同學真是個好孩子。”

“只是覺得我一直都在給父親還有太宰君添麻煩,想報答一下。”

森雪紀笑了笑,又很快收斂了,呆滯的眼神望向窗外。

“怎麼了,是家裡出事了?”

森雪紀搖搖頭,雙腿蜷在椅子上將頭埋在膝蓋上,像只縮在籠子裡瑟瑟發抖的小獸。

這時候不管是誰開啟籠子向她伸出手,她都會滿心信任對方吧,是主人剛從航空倉裡接出來的小狗。

八代移開目光專心開車,語氣更加輕柔,“有困難隨時都可以找老師,你看哪怕是逃課,只要有老師在能確保你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終於聽到森雪紀弱弱地開口。

“我只是覺得我很沒用,父親和太宰治都好聰明,我連討好梅津寺同學都做不好。如果因為得罪梅津寺同學不能讓她爸爸幫我們家從鐳體街搬走,我的罪過就大了。”

“所以,我想買禮物送給太宰君,讓他幫我和父親說點好話。”

八代老師愕然,“可你才是森先生的親生女兒啊,為什麼要討好養子。”

“對啊,我是女孩。”森雪紀說,又把頭縮回去 。

八代老師彷彿明白了什麼,憐愛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森雪紀的身上不肯離開。

十四、五歲的女孩已經發育了,胸脯開始出現曲線,在手臂和大腿的擠壓下變成了扁扁的一小團,比直接懟到人臉上的肉球更引人遐想。制服校裙因為曲腿的動作活動到了大腿根,整條長腿都暴露在了空氣下。腿長手長的曼妙身材半遮半掩在女孩海藻般的長發裡,縮在狹窄的車位上有種別樣的淩虐美感,如果把人放在行李箱裡……

八代搖搖頭,定了定神微笑說:“雪紀,我們一起給太宰君和森先生選禮物吧。”

我提前做了攻略,雜貨市場的後邊就是黑市,有些流出來的寶貝不太重要的也會被放到雜貨市場去賣,我抱著碰碰運氣的心態來到這裡。

各種小攤和店裡的商品讓我眼花繚亂,選擇恐懼症犯了。

“買什麼好呢。”我向八代老師徵求意見。

八代老師摸摸下巴,“嗯,教輔資料?”

我冷漠轉身,“算了,當我沒問。”

給青春期小男生送禮物這種事就不能參考無聊的大人的意見,我首先敷衍的給森先生挑了一個金屬領帶夾,開始在各個攤位上流連忘返。

看到我喜歡的吊墜手鏈,八代老師無語了,站在一邊提醒,“你還記得是給太宰同學挑禮物嗎。送禮要送小巧昂貴的東西,讓對方一看到禮物就想起你。”

一看到禮物就想起我?太宰治花不了三天時間就能把我忘了。

我認識的太宰治,他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當他發現我洋蔥的心剝了一層又一層後最後留下的只是一句“我喜歡你”,就會很快失去興趣尋找下一個樂子。

我都不敢確定這個禮物會不會被他好好地儲存,說不定隨手扔櫃子裡,等過幾天和森先生搬到□□後順理成章地留在廢棄的診所裡,若幹時日後鐳體街上蠢蠢欲動的流浪漢們佔據了這所房子,將房子裡所有值錢物品一掃而空,我的禮物或許出現在某個人的身上,或許是垃圾堆。

幸好那時我已經不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橫濱了,我看不到。

我只是個比較有儀式感的人,在離開之前想給身邊人留個紀念品什麼的,純子和雛月加代的禮物是我的手工製品。

我對即將到來的離別並不感到傷心,身體裡天生缺少了這部分情緒,也很少流淚。書上說這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流淚傷心會讓我産生不好的聯系,於是身體悄悄將這部分情緒埋起來。

我從小就意識到分別是個好東西,恰如母親在某個陽光燦爛的白天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那只有30平米卻生活著三口人的房子,她踏著陽光離去。

盡管沒有帶走我。

我放下手中的蛇頭戒指,又換了一個小攤。

太宰治不需要飾品增色,但我私心想讓我的禮物被他佩戴在身上片刻不離,可年紀太輕顯得領帶夾袖釦太正式,還真不好選。

我對分別之日的禮物可是很用心的,才不會在需要胸衣的年紀被送了積木玩具那樣敷衍。

八代老師耐心地陪我從雜貨市場的頭走到尾,我還是沒挑好合心意的禮物。

手錶呢,一塊百年紀唸的限定手錶算有意義吧,不過這塊金錶磨損嚴重,實在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