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進了旁邊的書齋,這裡放著很多孤本絕篇,有些從宋代就傳下來,按理說,像這麼珍貴的古籍名著,應該找個更幹燥的地方,妥善地封存。

但鄭雲州好像不在乎,仍照原樣兒堆在湖邊,只吩咐人每天擦灰。

他擁有的東西太多,要得到什麼都不難,根本惜愛不過來。

更不要說對自己的所有物做出小心惶恐的姿態。

林西月從書架上拿了本《莊子》,隨手翻開一頁,剛讀開頭一句就看了進去,於是坐在銅燈下仔細地翻。

她看得入了神,沒注意進來了一位女士。

聶子珊往她對面一坐,說了句你好。

她的音量不大,是怕書齋裡太安靜了,又是大晚上,會嚇到小姑娘。

林西月抬頭,看見一位二十四五,鵝蛋臉,模樣清秀文麗的姐姐。

她客氣地笑了下:“您好,請問您是......”

對面朝她伸出一隻手:“聶子珊,初次見面,幸會。”

只在傳聞裡有過名姓的人物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林西月嚇了一跳。

再一想到,她曾經與鄭雲州談婚論嫁,不免多了幾分不安和拘謹。

她握住聶子珊的掌尖:“聶小姐您好,我叫林西月。”

“好名字,配得上你的樣貌。”聶子珊笑著撥了下頭發,“你在看什麼書?”

林西月訝異於她平順的態度。

怎麼......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真像流傳的那樣,聶子珊對鄭雲州情根深種,恨不得立刻就嫁給他,按理不該是這麼好脾氣的。

聶子珊看出她的疑慮,她喝了口茶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上來就應該潑婦罵街?”

“那倒不至於,您一看就是知書達理t的大家閨秀,不會和我一般見識。”林西月說。

聶子珊咯咯地笑:“好會說話,難怪雲州哥一天都離不得你。不過你也別怕,我是不會和你爭的,我不想嫁給他。”

林西月指了下隔壁:“那他們說......說你喜歡......”

聶子珊解釋說:“是我爸喜歡鄭雲州,想要他做女婿,他就對外說我喜歡,自己拉不下臉,就讓外人去保媒,現在你知道了吧?”

聽完,林西月腦子裡那根弦繃緊了。

她的指甲細細地摳著發黃的書頁:“麻煩問一下,你不喜歡鄭雲州這件事情,他自己知道嗎?”

聶子珊點頭:“知道啊,在我爸逼著我和他見面,把他煩得受不了的時候,他把我叫出來談話。我跟他講明白了,頻繁給他打電話不是我的意思,第二個月我就申請了外派,去義大利做節目,現在才回來。”

這一下林西月笑不出來了。

那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都不存在擋箭牌這件事。

她那會兒頭腦發昏,誤會了鄭雲州,又因為弟弟生病,不肯花腦子去細想,他這樣一個人,怎麼會需要對別人有交代,當然是因為喜歡,因為想要。

所以從一開始,鄭雲州就是這麼想的嗎?

難怪她在他身邊這麼久,從來也沒有人為難她。

說是擋箭牌,其實什麼也沒給他擋下。

到現在聽了這番話,林西月心中的疑問,才有了答案。

這樣就說得通了。

聶子珊想到當時的情形,又說:“本來我還想,要不然就和雲州哥談吧,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好堵住我爸媽的嘴,省得他們老操心我的個人問題。但和他交流了一次啊,我立刻打消了這個主意,不談也罷。”

林西月勉強扯了扯唇角:“為什麼?”

聶子珊笑說:“他看起來好難講話,我情願回家挨嘮叨,也不請閻王當門神。”

“嗯,你的直覺是對的。”林西月心煩意亂地點頭。

她只會隨聲附和,思緒撞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濛濛迷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