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勁此時剛剛熬過一陣經脈斷裂發作的劇痛,正要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門口突然傳來的聲音把他瞬間驚醒。

抬頭看去,便見一個黑影慢慢的走了進來,他一眼便認出了是慕容修,心裡不由得便一沉,看來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了。

“主人…”葉勁小心的說了句,此時慕容修已經走到他床邊。

葉勁突然聞到了酒味,意識到此時的慕容修怕是不太清醒,他試探的問道:“主人,你醉了?”不由得打起精神,心裡一陣戒備,喝醉了的慕容修會怎麼樣葉勁心裡也沒底。

慕容修卻沒有動作,定定地看了葉勁一陣,突然說了句:“你知道嗎?今天是大年三十。”

葉勁聽了這話,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時間對他來說早就模糊不清了。

想到慈幼院的一群孩子,市井相交的朋友,想到師父…心裡便是一陣酸楚。

師父對他恩重如山,自己不能在此時陪在他身邊,已是不孝,如今竟連他為自己起的名字都丟了…想到這裡,葉勁喉頭一哽,幾乎落下淚來。

葉勁至今還記得師父當年給自己起名字的情景:“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清俊出塵的青年吟誦完這首詩,回頭看著手中牽著的小小身影,摸著他的頭說道:“徒兒,為師希望你能如這首詩裡的石竹一般,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要輕言放棄——今後,你就叫葉勁吧!”

彼時尚年幼的孩子不知道師父話中的含義,只是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想到這裡,葉勁羞愧地捂住臉,自己如今淪落至此,哪裡還有半點竹子的高潔,又怎堪配師父為自己起的名字?

葉勁明明沒有流淚,慕容修卻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心情。“你傷心了?”他帶了點得意的說道:“今天是大年夜,你見不到親人,所以傷心了,是不是?”

葉勁被慕容修戳中心事,心中無比窘迫,慕容修卻又說道:“你見不到親人,所以傷心;我也見不到親人,你說,我傷不傷心呢?”

葉勁聽了這話,這才猛然意識到慕容修也和自己一樣失去了親人,在這全家團圓的日子裡,他心中必定也是無比痛苦的,又想到自己正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時間不由得羞愧難當。

慕容修卻不再說下去了,他走到葉勁身邊,靠著牆坐下,嘴裡幽幽的說著話:“我慕容修,雖人前看似風光無限,卻一生孤寂,親緣寡淡…自幼便父母早逝,只有一個妹妹,如珠似寶的護著長大,正準備幾年後便擇個好夫婿,送她風光出嫁,不成想……”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原本一個月前,我還答應了要陪她去逛廟會…她一直都十分期待——可是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說道這裡,慕容修突然神情猙獰起來,他惡狠狠地回頭瞪著葉勁,伸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頸:“你說,我該不該恨你?該不該?你說!”

他慢慢的收緊了手中的力道,葉勁被他掐住,呼吸困難,臉漲的通紅,哪裡還說的出話來?慕容修卻不依不饒,還在不斷的問他該不該。

見他沒有回應,心中更怒,更用力地掐住他,葉勁的掙紮漸漸微弱下去,正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慕容修手上的時候,慕容修卻忽的鬆了手。

葉勁喘過一口氣,撕心裂肺地嗆咳出聲,好一陣才緩過來。

慕容修此時卻彷彿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氣,慢慢的趴在葉勁胸口,不動了。

少頃,葉勁感到胸口有了點點的濕意,慕容修悶悶的聲音傳進他耳中:“我就這一個妹妹…沒有了…就這一個…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我一個人了…”

他說著,彷彿一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話。葉勁此時心中酸澀的厲害,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

慕容修卻突然抬起頭來,不服氣的孩子似著說道:“誰說我是一個人?我還有阿奴呢!”說著,他彷彿突然又高興起來,完全忘記了兩人之間橫亙著的深仇大恨。

“有阿奴陪著我呢…”他就像一個得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對著葉勁不斷地摸摸捏捏,愛不釋手。

確認了心愛的寶貝還在,慕容修心滿意足地抱住了葉勁。“真好…有阿奴在…阿奴陪著我,我便不寂寞…”

葉勁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哽著嗓子附和他道:“是,阿奴陪著你呢…我陪著你…”

緊緊地抱住慕容修,想到這人絕代風華卻孤苦無依,在這全家團圓的日子裡,竟淪落到只能與自己這個殺死妹子的仇人為伴,心中從未有過的悔恨。

又想到他因自己失了唯一的親人,卻沒有牽連無辜,讓自己也失去親人,心中的感激便無法言喻。

他此時在心中默默立下一個誓言:此等大恩,葉勁無以為報;殺妹之仇,葉勁也無能報償,只有拋卻此身,望能稍稍消解你心中的傷痛。葉勁在此立誓:今後不論淪落何種境地,便是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也絕不敢有半絲怨恨!

慕容修抱了一陣便起了興致,他對著葉勁的身體輕輕地吻吮啃咬起來,雙手在葉勁身上撫摸著,動作從未有過的溫存,葉勁也第一次主動擁抱住他,配合地盡量用自己孱弱的腿掛在他腰上。

兩個同樣命途多舛的可憐人,擁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取暖,彷彿一對交頸的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