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皮發緊,整個人魂不守舍地站起來,我想要解釋,卻發現我根本沒辦法解釋。

要跟父親說什麼呢?說其實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是我身體裡另一個人幹的。

父親會信嗎?

他不會信的。

不僅不會信,想必反而會更加對我失望,認為我為了免受責罰,竟然敢撒如此拙劣的謊言,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

“幸好我今天回家了,不然這個家醜怕是得鬧得人盡皆知!”

父親說著,情緒也難得激動起來,“我知道你心中對母親有怨氣,但你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你知不知道你力氣有多大,你還當眼前這個是你媽嗎?啊?”

我被父親接連的質問懟到啞口無言。

“那我媽媽她現在……”

“她氣火攻心,低血糖犯了,剛剛才睡著,”

父親說著,壓低聲音低吼道,“看看!她這樣,不全都是被你給氣的?”

原來只是低血糖犯了。

我摸著後腦勺鼓脹的硬包,心口痛到無法呼吸,但看到父親看著我的那雙失望眼神,仍然艱難扯起一抹笑,“爸爸,是我錯了。”

“這已經不是用嘴巴說就能解決得了的了,子女打長輩,身上的痛只是表面,你媽內心很受傷,這種事讓你媽很丟臉,你到底明不明白?”

“……明白。”我自然明白得很。

“既然明白,那你得非常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然後誠懇地去求得她的原諒才可以,這件事只有你去,我幫不了你。”

父親三兩句,就斬斷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手腳冰涼地站到母親床頭前,大腦放空的俯看著她。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看著母親的頭陷在有點泛黃的白色枕頭裡,看著她那就算睡著了也依舊淡皺著的表情。

就連睡著了,母親也依舊是這麼一副嚴肅模樣。

我有多久沒看這張臉笑過了?

或者說,這張臉有對我笑過嗎?

印象中,母親的笑容,好像一直都是朝外的。

無論我做得多麼的完美,母親總是能從中找到各種不足,讓我今後更加努力改進。

是了,我沒辦法成為母親口中那個滿分的孩子。

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出她想要的標準答案。

可她想要的究竟是怎樣的孩子呢?這個答案,她自己心裡清楚嗎?

還有吳言。

在我知道他用我的身體打了母親後,也完全恨不起來。

甚至在聽到父親說出這些話時,我反而有點隱隱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