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站立的人在老婦人出現時,便不約而同向後退去,此刻聽到老婦人發怒,更是嘩啦啦跪倒一片,以額觸地不敢抬起。

閻月剛醒,還坐在蒲團上,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婦人大概就是太後娘娘了。

她原本想著今日要巧言辯駁一番的,誰想到剛醒就被太後懟,覺得這老太太可著實有些不講道理。她皺眉道:“太後娘娘說的這是什麼話?宿王跟無辜二字,可完全不沾邊兒啊!”

太後身邊的內官操著有些尖的聲音,指著閻月怒叱:“大膽!”

閻月不甘示弱:“你若經歷過昨晚的駭人之事,比我膽子還大呢!”

她一骨碌站起來,指著跪在地上的住持開始告狀:“這禿驢謊稱他有延壽長生之術,騙宿王四處籠絡女子供他享樂,再讓宿王喝光女子的血,將屍體焚化後裝進石匣,鎖以鐵鏈沉入外面的湖中!他才是害死宿王的人!”

太後約莫對兒子的所為有所耳聞,雖然有些吃驚,卻並未震怒。

但閻月不太會察言觀色,繼續說:“他還用鎮守一方水土的佛塔,用來鎮壓那些女子的冤魂!昨夜陣法出了問題,上百厲鬼破水而出,大鬧寺院。他手持法器抵禦百鬼,卻不管宿王,任由宿王被百鬼吞噬,簡直罪大惡極!”

住持差點氣瘋了:“分明是你突然襲來……”

閻月順著話茬承認:“對,可我是沖你去的,你卻拿宿王來頂替!”

“我……!!!”

大和尚急得險些咬到舌頭,轉頭朝太後磕頭,辯駁道:“太後娘娘明鑒!宿王隨老衲修煉參禪,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都是這妖女!是她帶來無數厲鬼冤魂,指使那些厲鬼殘害宿王!”

閻月哼哼道:“我怎麼來的?還不是被你們綁來的?再說,你這若是正經寺廟,妖邪鬼祟又怎麼進得來?更何況,我說的是真是假,去後面湖裡一撈便知!你還要如何狡辯?”

住持無言再辯,又磕頭說:“太後娘娘!王爺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老衲只是依王爺之命,為王爺收拾殘局。若非此妖女橫插一腳,王爺必能安枕無憂,福壽綿延!”

“你放屁!”

閻月上去就是一腳,氣罵道:“你與妙齡少女交歡,也是奉王爺之命?我原以為出家人慈悲為懷,此事都是宿王一人所為,你們也是被迫的。想不到卻在那歡喜佛殿裡,聽你親口要求交歡,還把汙名全推到死人身上!你簡直無恥至極!”

“無恥至極!無恥至極……”

每一句痛罵都伴隨著狠狠的一腳,踹得住持抱著腦袋狼狽格擋,哪裡還有半點得道高僧的模樣?

而一眾番僧徒弟們就跪在一旁看著,無人加以阻攔。

她肆無忌憚地連打帶罵,愣是把久居深宮的太後看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放肆!成何體統!”

兩個侍衛合力才把她拉開,引閻月進門的那小番僧一直沉默著,此刻突然開口說:“太後娘娘,小僧可以證明,的確是住持師父以秘法欺騙宿王殿下,行此傷天害理之事。”

住持聞言大怒:“逆徒!你敢!”

太後不耐蹙眉,身旁的內官立即領會上意,命道:“堵上他的嘴!”

住持被兩名侍衛塞上嘴,狠狠按到地上,小番僧不敢去看住持,垂著頭繼續講述起來。

小番僧說,住持的確是佛家弟子不假,在吐蕃也是正式受過戒的。

因他在吐蕃就喜歡研究一些偏門密法,被認為走“旁門左道”,遭寺院逐出。他心有不忿,臨走時還盜取了寺院的鎮寺之寶,便是佛塔上的舍利子,和那寺院高僧代代相傳的念珠。

住持逃離寺院時,帶走了他撿來的孤兒,便是小番僧。他們不敢留在吐蕃,於是不遠萬裡來到京城,想在這繁華都城另起爐灶,闖出一番天地。

那時,他們恰好看到宿王行事暴虐、草菅人命,卻有清虛觀法器護身,怨鬼無可奈何。

住持覺得宿王身份尊貴,權勢極大,又有性情殘暴這個弱點,很好利用,於是設計毀了他的護身法器,再以驅祟降魔的高僧出現,順理成章得到宿王的器重。

前兩年,他們只是給宿王收拾爛攤子,鎮壓被宿王虐死的亡魂。後來住持開始規訓宿王,哄騙宿王有壓制暴虐脾性、延壽長生之法,開始了擄掠女子之事。

小番僧說,樂空雙運的確是吐蕃佛門記載的一種修行方式,但住持讓宿王喝女子的血,稱此能延壽長生,卻是無稽之談。

小番僧還說,除他是跟隨住持從吐蕃來此的,其餘僧人都是被迫助紂為虐的。他們為吃飽飯才被招到這寺院做和尚,發現不對勁兒後,想走卻走不了。為了活命,只能被迫受戒,跟著去鎮壓那些冤魂。

身後的僧人們紛紛附和,磕頭落淚,訴說著自己的無辜。

被壓著的住持不斷“嗚嗚”叫著,此時終於頂開堵住嘴巴的破布,用更加冤枉的語氣大叫:“老衲此法,亦是為平息宿王的殺戮之心!”

“曾經,他每月都要虐殺兩三個人!老衲用此法為縛,讓他每月找一名女子,除此之外,不許濫殺。至今數年,宿王謹遵規則,再未多殺一人!”

“樂空雙運,不僅是為老衲自身修行,也是為那些女子追尋內心的覺醒與解脫!”

“老衲此心,日月可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