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學舟輕嘆一聲,對閻月說:“兩個孩子是沈家的血脈,可也是韓靜一手拉扯大的,我並未盡過多少父親的心。只是大哥性子古板,娶弟妹這種事,怕是心裡過不去,還要麻煩二位幫我勸勸他。”

閻月把沈學舟的話轉述了,沈學民果然沉默不語。

齊昭陽勸道:“沈老爺,二爺過世後,您對兩個孩子也算盡心竭力。上次還跟我說起,大侄子的功課很好,經常受到夫子誇贊。與其讓韓夫人另尋再嫁,您時時揪著心,倒不如把孩子留在身邊,親自看著教養。”

閻月繼續轉述沈學舟的話:“二爺說他對不住韓靜,也對不住這倆孩子。倆孩子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繼父,都未可知。大爺你性子純良,孩子在你手底下長大,他才安心。”

周霖在旁邊搭腔,閻月便用了他的話:“沈老爺如今還未至不惑之年,家裡同樣有倆孩子,難道不打算續弦嗎?沈家家大業大,裡裡外外雜事眾多,終究還是要有個女主人持家,幫沈老爺分擔啊!”

眾人勸說,沈學民木頭似的一聲不吭,韓靜面上有些掛不住了。

“看來大爺是沒看上我。無妨,今日是我唐突了,想著趁二爺在,把想法說出來,心裡就踏實了。大爺不用往心裡去,只當我晚上吃醉了酒,胡說八道罷了!”

“弟妹,我不是……不是沒看上你。”

沈學民面色拘謹,竟不敢抬眼看韓靜,糾結良久才說:“不瞞你說。你大嫂故去後,我一人要忙生意、打理家、看顧孩子和你們這院,早就有些力不從心了……你瞧,我這白頭發都冒出來了!”

“我只是……唉!”

沈學民嘆道:“我就是覺著,你大嫂和學舟剛故去一年多,我這心裡,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

閻月反駁道:“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你難不成要你弟弟不許去輪回,就這麼徘徊在人間,看著你們、守著你們,才算對得起你們?他要去輪回、要迎來新的人生,你們也一樣啊!”

沈學民無可反駁。

韓靜道:“我是性子幹脆的人,有什麼說什麼。兄長不必苦惱,若是不成,我也不會跟沈家斷了往來。兩個孩子我會照顧好,兄長也可以隨時來看。”

沈學民無奈道:“這一年裡,我連你府上都不敢多來。每回看看你、看看孩子,匆匆就走,送東西也是遣家丁來,你可知是為何?我就是怕有心人嚼舌根子,說些什麼難聽的話。我是能孤寡一生的,卻不想耽誤了你。”

韓靜坦言:“正是因為知曉兄長所想,才覺得兄長可靠、值得託付。”

沈學民怔愣片刻,終於鬆了口:“那這樣。原本你也想為學舟守節兩年,你再仔細想想,若兩年期到,你還是想嫁給我,咱們就成婚,你看可好?”

韓靜有些欣喜:“好。”

閻月連忙道:“那不如,沈家內宅的事,便直接交給韓夫人打理吧?一來能讓韓夫人提前適應適應,二來也能給沈老爺減輕些負擔。”

沈學民遲疑道:“這,合適嗎?”

韓靜一如既往地痛快:“我很願意為大爺分擔一些事務。”

沈學民三十好幾大男人,竟面露動容,神情有些憨澀:“那就,勞煩你了……”

該有的尊重都給到了,沈學舟神色也輕快不少:“雖然我入錯了行,她嫁錯了郎,都耽誤了小半生,但總歸也算是皆大歡喜了吧?”

周霖笑著打趣道:“就差你做個大官了!話說回來,你可少喝點孟婆湯,至少得記著我們啊!下輩子當官了,也好讓我們跟著雞犬昇天啊!”

沈學舟白他一眼:“也就你是雞犬!月姑娘可不是凡人。我感覺啊,別說下輩子,就是下下輩子,永世輪回,也輪不著我顧著月姑娘。”

齊昭陽聞言,看向閻月。

沈家大爺正跟韓靜明日移交賬本之類的事,她在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嘴問一句。她笑起來時,完全不複高高在上的冷肅,那不敢讓人直視的尊貴和悲憫,也會全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