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幾個字吼出,手裡數頁紙張、冊子和毛筆同時砸向沈學舟。幸而沈學舟是鬼,只是被那些東西穿身而過,並沒有實質傷害。

即便這樣,他還是習慣性抱頭躲了下,複而討好道:“別發火啊!那你想要生意紅火,我這不就是在幫你想如何把生意做紅火。你若有別的要求,我再幫你想想嘛!”

閻月本以為上天眷顧,天降富戶來助她扭轉乾坤。

事事證明天上不會掉餡餅,周霖說的沒錯,這個沈二爺好高騖遠,理論東西一大堆,沒有一個能落到實處的。

蔣老還替沈二爺說話,說或許是沈家家大業大,所以沈二爺習慣用富戶的方式去做生意,心是好的,只是他的方法不適合半盞明月這個小茶樓。

閻月一想也是,那醉香樓老鴇留下的錢,置完宅子後雖然還剩不少,但以沈學舟的用法,就是杯水車薪了。算了,大概她沒有這個命吧!

她送沈學舟走,不想卻是“請鬼容易送鬼難”。

沈學舟是新鬼,剛死將將一年,愣是說自己沒有心願,更沒有執念。他要死要活地扒著閻月家大門,要求再給他次機會,他一定能挽救茶樓。

閻月沒見過這種無賴鬼,也不忍心把齊昭陽給的符咒用在他身上,沒辦法,只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按沈學舟說的,特地跑去隔壁容山城,去接沈學舟的一位“親傳弟子”。

距沈學舟說,他這個徒弟做事認真、踏實,會算賬不說,行事更是幹脆利落,事情交給她,能放一百個心!由他的小徒弟來執行他的計劃,一定會馬到成功!

沈學舟還再三承諾,他這徒弟工錢很低,絕對物美價廉。

閻月沒辦法,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終於找到了那個“物美價廉”,又勤勞能幹的親傳弟子——南青。

然而,作為沈學舟的親傳弟子,南青竟然早已被調離了沈學舟曾經的鋪子,而是到沈家的一間食肆去做雜工了。

閻月見到她時,她匆匆忙忙地端著一個大盆,裡面滿是用過的碗盤箸碟。又將手邊一桌收完,抹布還沒展開,後廚簾子後就吼道:“南青!上菜!”

“哎!”她手腳麻利地擦淨桌面,抱起那蹭了湯湯水水的木盆,步下生風鑽回後廚。

沒兩息,就又端著三盤菜出來,一一給客人呈上去。

閻月原本是想找她談一談的,看人家忙得這麼腳不沾地,也不好這個時候搗亂,便找了張空桌坐下。

小二給她點完餐,閻月便看著南青像陀螺一般,在整個食肆不停地轉。

兩個小二負責迎客,掌櫃負責結賬,整間食肆,幾乎都是南青一個人在上菜、收拾,只有在實在忙不過來時,小二才會幫忙上個菜、端個酒。

直到午間用餐時間過去,客人幾乎都離開了。後廚的人端上一大盆菜,掌櫃、小二、加上後廚的幾個人,一人一個白饅頭和玉米餅子,對著大盆吃起來,閻月仍沒見到南青。

幾人吃完飯後,各自拿著碗離開,閻月聽到似乎是個廚子說:“行了,先吃飯去吧!吃完飯再刷。”

而後南青才從後廚出來,高高擼起的袖子角還帶著濕意,閻月看著都替她冷。

她拿著兩個餅子,將菜盆裡先前幾人吃剩的菜,倒進自己的碗裡,埋頭往嘴裡扒拉。

閻月心裡有些不舒服,喊她說:“姑娘,這燒雞我吃不了,不如……”

“哎!就來!”

南青聞聲放下筷子和餅,回身去櫃上拿了兩張油紙,麻利地走到閻月面前:“那我給您包上?”

閻月愣了愣:“不是,我是想給你吃。”

南青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飯,粲然一笑說:“多謝客人!小的夠吃了。您還有什麼需要的嗎?要不要再添點熱水?”

她一身單薄的粗布衣,顯得身型削瘦,清秀的眉眼掛在小臉上,尖尖的下巴底下是修長的脖頸,聲音幹幹脆脆,沒有半點遲疑,直接婉拒了好意。

閻月也不好再說,連忙說:“不用不用。我就是覺得,你挺辛苦的。你想不想換一份輕松點的工作?雖然,工錢可能不高……”

南青再次笑著婉拒:“不用,小的在這兒挺好的。若您沒有吩咐,小的就先去了!”

南青回去繼續吃飯,不過片刻功夫,就把飯菜都塞進肚子裡。似乎她根本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完成某項“工作”而已。

她端起菜盆和碗筷,吞下口中並未咀嚼徹底的食物,恭敬有禮地對閻月說:“客人,小的就在後廚忙活,有任何吩咐,您喊一聲即可。”

場間僅剩她這一個客人了,閻月感覺自己好像再給人家添亂,只好匆匆結賬走了。

天黑下來,閻月與沈學舟、周霖坐在一家面館吃麵。

南青所在的食肆,就在面館斜對面。閻月繼續看著她像個陀螺一樣轉,忍不住說:“的確是個能幹的。”

她話音一轉,忍不住問沈學舟:“可這麼能幹的人,為何卻做著最下等的雜工?光是能識字、會算賬,也不該讓她幹這個吧?”

“難不成你們沈家僱的小二,個個都是秀才?”